“我們出版社去幾個人？”

“暫時就你一個?！?/p>

我走了誰照顧露西？我立即想到這個。我問：“我們下放到哪兒？”

“這我還不知道?！?/p>

“什么時候出發(fā)？”

“明天一早?！?/p>

“什么？明天一早？那怎么行。我還有些私人事情要處理呢?！?/p>

“你一個人在青海，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會有什么私事啊，哈哈，就這么決定了。這樣吧，今天你不用上班了，回去處理你的私事吧！”他開始板著臉孔，到后來竟笑起來。說完他看也不看我一眼，走出了人事科。

他這是報復(fù)！大前天他一定感覺到了我心中的怨憤，所以他非要把我掃地出門。邵華在其中一定也沒起好作用。一年？我才不相信他們的鬼話呢。我從北京來時，組織上不也跟我說是下去鍛煉三年嗎？一到了青海就變成了要“扎根”了。

回到辦公室，我當眾向大家宣布了自己被下放勞動的消息。高基、小丁和老黃聽完后都驚訝不已。邵華頭也不抬地忙著辦公，好像什么也沒聽到。我高聲唱了起來：

愚謙惶惶下九州，一家歡樂幾家愁。

你在高樓飲美酒，我則流落到山頭。

唱罷我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回到宿舍，我騎上自行車直奔高干招待所。露西不在，服務(wù)員說，她一早就走了。我又直撲她的“豬圈”住地。她正在整理箱子，滿臉淚痕，難道她已經(jīng)知道我要下農(nóng)村的事？

“露西，你怎么了？”我著急地問。

“沒什么！愚謙。你怎么沒去上班？到我這兒來了。”她也急了。

“露西，你怎么了？你為什么這么難過？”我難過地問。

“沒什么，愚謙，我有話要和你談?！彼曇魳O低，慢慢地說。

“什么話？那么嚴重？”她的聲調(diào)讓我害怕起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莫非發(fā)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你怎么今天沒去上班？為什么來找我？”她調(diào)轉(zhuǎn)了話頭。

“因為我也有話要對你說。但這里不是談話的地方，我們還是回招待所去?！辈坏鹊剿芙^，我把她拉出了“豬圈”。

她坐在我自行車的后座上，我們一起又來到了昨天的房間。露西坐在床上，一言不發(fā)，眼淚簌簌地往下落。我立即拿出手絹替她擦淚，心里愈發(fā)不安?！奥段?？你怎么了？說話啊！”

忽然間，露西撲進我的懷里，邊哭邊說：“愚謙，我真后悔我們在一起。這兩天我們在一起度過的一切，讓我感到非常幸福。我也曾產(chǎn)生過和你在一起的強烈愿望，只要你再向我多求一兩次，我一定會動搖的。但是，結(jié)局是不會幸福的。我只會給你帶來痛苦。年少時父母曾請人為我算命。那個術(shù)士說我是個災(zāi)星，注定一生坎坷。他的話到現(xiàn)在全應(yīng)驗了。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的劫數(shù)吧。我不愿把你拉進我的不幸之中。我一個人承受就已經(jīng)足夠了。在你今天早上離開我之后，我考慮再三，來青海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是該離開這里的時候了。我本來決定，今天下午就悄悄地離開西寧到上海去，沒想到你竟然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