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沈成明？就是那個巴人公社書記沈成明？”

“怎么？你認(rèn)識他？”

“他坐過我的車好多次。他對農(nóng)業(yè)一竅不通，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來循化的?！?/p>

“他難道不是撒拉族人？”

“不！他是回族人?！?/p>

“你們不也是穆斯林嗎？”

“但是我們有自己的風(fēng)俗和習(xí)慣?！?/p>

“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既不懂農(nóng)業(yè)又不下地干活。對上面的話則是百依百順?！?/p>

“我可是聽說，他很接近群眾，體諒百姓疾苦?！?/p>

“這倒不假，他經(jīng)常到社員家里去訪問，目的是想吃點(diǎn)兒好的。公社主任來了，大家怎敢不招待。有時候他也是為找女人來的。”

“難道他沒有結(jié)婚？”

“他老婆住在縣城?！?/p>

“她難道不知道這些事？”

“那我就不知道了?！?/p>

“你怎么知道這些事？”

“司機(jī)什么事不知道呀，社員常常搭我的順風(fēng)車，什么事都扯。據(jù)說，這個沈書記是省里一個首長秘書的姐夫?！?/p>

我猶豫起來，到底誰說的是真話？

阿登把我送到縣委辦公樓前，然后說：“我三天以后還會在循化，如果你想搭我的車一起回西寧，就去找對面旅店的老馬，他知道我在哪兒。”說罷，他用手指了指遠(yuǎn)處的一個平房?！昂苋菀渍遥@附近就這么一家旅店。如果我不在，就讓老馬替你找其他的車，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我會向老馬打招呼的?！?/p>

“我一定爭取三天以后回來?！蔽艺f。

循化縣委副書記知道省委書記派人來采訪沈成明，不敢怠慢，立即請我吃晚飯。我第一次體會到做“無冕皇帝”的優(yōu)越感。我來青海后，正趕上三年災(zāi)害，青海糧食過去一直靠外省補(bǔ)給，現(xiàn)在外省自己都不夠，青海當(dāng)然更沒吃的。那時最大的滿足，就是吃一頓像樣的飯。當(dāng)晚，我又一次吃到第一天到青海吃的蔥爆羊肉、清炒雞蛋和熱噴噴的粗面饅頭，奇怪，我再也不反胃了，狼吞虎咽地吃個精光。

陪我吃飯的副書記是青海人，不太愛說話，我問一句，他答一句，好像對省里挑選的沈成明并不“感冒”。他表示明天陪我一起下公社去采訪，我客氣地回絕了，他臉上倒露出很解脫的樣子。

“您對沈成明的印象如何？”

“我和他不熟，洪書記了解他更多。聽說他人緣還不錯。您明天下去，我給您派一部吉普車，好嗎？”他打岔說。

“好！謝謝您了?！?/p>

第二天一早，我來到巴人公社，農(nóng)民們正在鋤地，我立即脫去外衣，放下皮箱和他們一起干起活來。他們忽然看到一個陌生人插進(jìn)來干活，覺得怪怪的，都放下工具把我圍了起來。

“同志！你是誰？從哪里來的？”一個年長的問我。

“我是報社記者，照相的，想照照你們勞動、生活、學(xué)習(xí)的情景?！蔽覐南渥永锬贸稣障鄼C(jī)，證實(shí)我的身份。

“給我們照相？”一個男孩子問。

“對呀！”

我把鏡頭對準(zhǔn)兩個女孩子，她們大笑一聲，一下子都跑開了，老遠(yuǎn)地站住，又回過頭來看著我。

撒拉族人長得比漢人漂亮，有棱有角的。尤其是青年男女，牙齒潔白，大大的眼睛。女子頭戴青梭布，男子穿白素布汗衫，只是衣衫都很破舊了。

那位長者又發(fā)話了：“同志！你要照相，下午再來。大家都換上漂亮的衣服，讓你照個夠。”

“好！我同意，下午再來?！蔽野颜障鄼C(jī)放回皮箱，和大家坐在地上聊了起來。我問東問西，裝作很隨便地提起沈書記，我話音未落，大家忽然大笑起來。

“笑什么？你們都認(rèn)識他？”我問。

接著又是一陣大笑。一個婦女說：

“我們當(dāng)然都認(rèn)識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