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我們都還小，從小學(xué)開始，一直到初中，他每次出門，都要習(xí)慣性地哈一口氣，我是指冬天的時候。然后回頭問我一句，冷不冷。

他自然也知道，冷與不冷，我都會搖搖頭。然后在清晨昏黃的路燈下，他會牽著我的手，走過小區(qū)，走過街口，坐清晨的第一班早車，搖搖晃晃，一路陽光升起，路燈一個個噗噗地熄滅。

那個時候，我總是坐在早班車的靠窗的位置，諾大的公車就我們兩個乘客，窗戶外有時候是寂寞地下了一夜的雪，整個城市一片潔白，那些還沒有被汽車和行人踩踏過的雪，像是給城市蓋了一床溫暖的被子，很土的比喻，但真的是這樣。

那個時候，望著不斷倒退的街景，以及昏黃的路燈，真的也曾以為世界美好，一切都會這樣，一直下去。

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一點(diǎn)也沒有。

“想什么呢？”他忽然回頭提醒我注意路邊的垃圾桶。

“沒什么啊。”我說。

他跟我走并排，以一種看透我的表情微笑著說：“別騙我了，程蘇衣，你騙不了我的。”說完，他胸有成竹地望向前方，留給我一個霸道的側(cè)臉。

對，就是這種表情，我也許忘了告訴你，他就是這么驕傲的人，自己認(rèn)為的一切，彷佛就是定局，誰也改變不了一樣。

他隨即狡黠地一笑，“想男朋友？”

“怎么會！都沒有！”我義正言辭。

“怎么不會？！”他同樣驚異，“我覺得……”他開始打量我，這讓我很不自在，“我覺得你各方面條件還不錯啊。怎么會沒有呢？”

“去你的。”我白他一眼，像是多年前那樣，當(dāng)我不同意他的鬼心思的時候，我就會這樣，白他一眼，這是我學(xué)會的第一個可以更清楚表達(dá)自己情緒的方式。

“你這叫賊喊捉賊！我都看見了！”我義憤填膺，老實說我也不抬清楚自己為什么反應(yīng)這么大。

“嗯？”他顯然不明白我說的意思。

“難道那天站在樓下跟別人接吻的人不是你嗎？”我?guī)缀跏窃谟每隙ǖ恼Z氣。

他沉默著走了一會兒，雪地里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你真想知道？”他忽然回頭，深深地望著我。我被他看得有些發(fā)毛，趕緊點(diǎn)點(diǎn)頭。

他如釋重負(fù)地呼出一口氣，“其實也不是女朋友。只不過……”他醞釀了一下，像是試圖用更好的詞語來形容接下來的話，“我們只是在一起而已。”

“那就是在交往啦。”我撇撇嘴，不屑地嘀咕。

他沒好氣地擺擺手，“那就算是吧?！闭f著，他狡黠地一笑，“其實。她比我大六歲?！?/p>

“??？！”我承認(rèn)我是被嚇到了。

“難道程天光那個大嘴巴沒有告訴你嗎？”他說得云淡風(fēng)輕，像是在討論一件跟自己毫無關(guān)系的事情。

老實說，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并沒有想太多，我只是忽然有些明白了，這就是所謂的姐弟戀了吧。我甚至能因此深究出他們?yōu)槭裁茨茉谝黄稹?/p>

我的表哥——冉苼，因為從小缺乏母愛，自然是對比自己大的女孩子更有憧憬。但我還是不能在心底里接受一個23歲的女人竟然會跟一個17歲的男孩子去談一場戀愛，怎么想，也會覺得這個女人心理不正常。要不就是有強(qiáng)烈的母愛需要一個像他這樣的男孩子去宣泄。

“姑姑和奶奶知道吧？”

“程天光嘴那么長，又喜歡打小報告。你又不是不知道?！彼财沧?，不屑的樣子。

3

我當(dāng)然知道。我不僅知道程天光喜歡把自己融進(jìn)大人的世界，我甚至還從他那里得知，三年前，那句寫在黑板上的“冉苼喜歡程蘇衣”據(jù)他所說，就是此刻在我身邊有一搭沒一搭跟我聊著他的女朋友的冉苼親手寫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