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就知道蔡智誠先生當過國民黨軍官，因為我曾經(jīng)看見他被捆起來游街，頭上戴著高帽，胸前掛著大牌子。

后來又聽說他平反了，得了“起義證書”，還補發(fā)了好多工資，忽然變得特別有錢。那時候電影院里正在演《野火春風斗古城》，大人們在看完金環(huán)和銀環(huán)的故事之后回來就說：“老蔡原來是和‘關團長’一樣的好人呵！”于是就有許多熱心的大媽大嬸給蔡先生介紹對象，動員他續(xù)弦。而我們這些小孩則屁顛屁顛地跟在他身后嚷嚷：“大炮一響，黃金萬兩！”——蔡先生只好尷尬地笑。

再后來，蔡先生就退休了。一個人在家里種桃樹、養(yǎng)蘭花、喂金魚，侍弄一些不吵不鬧的小玩意，孤孤單單，自得其樂。再再后來，當我偶然得知這位安靜的老頭兒居然曾經(jīng)是中國軍隊最早的空降兵，不由得大吃一驚，急忙和幾個朋友找上門去：“傘兵呵！特種部隊呀！老蔡先生，給我們講講故事吧！”

這時候，老人家已經(jīng)得了帕金森病，語言和行動都有些障礙。他坐在藤椅上，看看院子里的花，又望望天邊的云，許久許久才嘟噥了一句：“這傘兵嘛，就像是戰(zhàn)場上的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