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臉上的光芒一點點逝去，身子一點點變軟，終于，娘又成了一個病歪歪的鄉(xiāng)村老婦。她爬到堂屋，對著健花的照片，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我可憐的健花啊，你不該走，你走了，讓你娘怎么活下去??？”一唱三嘆，和其他哭靈的鄉(xiāng)下婦人別無二致。

健花現(xiàn)今住在自家菜地里，沒有人能傷害她了，和她做伴的是小蟲小草小麻雀。

林健康攥起一把土，潮濕的、黑黃色的土，緊緊貼在胸前，就像貼著健花。眼里全是淚水，大地模糊了，健花的臉浮上來，沉睡著，毫無表情。健花，笑一笑吧，健康心痛地說，笑一笑吧，健花！

這世上，唯一值得他信任，不曾背棄，而且永遠(yuǎn)也不會背棄他的人，就是健花。林健康從包里輕輕拿出健花照片，放在墳頭，雙手在健花臉上溫柔摩挲著。健花，可愛的妹妹，他默默說，從今后你就跟著我，我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獨處，我去哪兒，就帶你去那兒。我要帶你走遍中國，我還要帶你出國，到東京、紐約、巴黎，到很多很多地方，我?guī)闳タ词澜?。我們離開這里，離這里越遠(yuǎn)越好，忘了這里的一切！

他的心慢慢冷下來，像冬季裸露在空氣中的鐵塊，鐵塊上的冰，冰中的冰核。

所謂親人，就是能夠最深刻地彼此傷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