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鴻銘的留學生涯并非一帆風順,那個時候的中國積貧積弱,中國人來到異地,往往受人鄙視,遭受不公正待遇。每當辜鴻銘走在街上,就會有人無所顧忌地跟著他叫喊:“中國佬,豬尾巴,蠢豬!”面對這種羞辱性的挑釁,他并沒有選擇逃避,而是借助智慧進行反擊。他留學德國的時候,就曾小試牛刀,露過一手。有一次,他乘坐從維也納到柏林的火車,因為旅途疲勞,閉著眼睛在那養(yǎng)神。這時,對面空位上新上來兩、三個神氣十足的德國青年。他們剛一坐定,就對辜鴻銘品頭論足,很是缺乏教養(yǎng)。辜氏先是裝作聽不懂,沒加理睬,然后不動聲色地拿起面前的一張德文報紙,若無其事地倒看起來。那幾個洋小子延頸一瞅,一個個樂得五官挪位,又是擠眉弄眼,又是搖頭撇嘴:
瞧這個裝模作樣冒土氣的中國佬,連報紙都拿倒了,還蠻像那么回事地看得來勁!他到底做給誰看,這兒又不是中國?!
洋小子們欺侮辜氏不懂德文,忘乎所以地放聲大肆嘩笑。就連旁邊坐著的幾位有教養(yǎng)的歐洲人也聽不過耳,幾乎忍不住要挺身加以干涉了。這時候,只見辜鴻銘懶洋洋地抬起頭,那張似張非張的嘴巴,冷不防像快速嗑瓜子一般地,突然流出一連串字正腔圓,地道得不能再地道的德語:
你們德國的文字真是太簡單了。若不是倒著看還真是沒什么意思。甭說這種通俗的玩藝,就是你們的圣人歌德那部《浮士德》,我也能倒著跟你們念個一字不差。
末了,他還用最典雅的德語,大段引誦歌德語錄,教訓他們該如何尊重他人。羞得那幾個洋小子面紅耳赤,趁火車到站,趕緊溜之大吉了。
作為一名華人,雖然身在海外,但他依然對祖國文化情有獨鐘。在巴黎大學留學的時候,辜鴻銘向一位老教授請教學問。言談之間,老教授對《易經(jīng)》贊不絕口,并對辜鴻銘說:“你們中國的《易經(jīng)》是最有價值的經(jīng)典,可惜我不懂中文,這是我終身的遺憾。我所讀到的僅是一些只光片影,不能領會《易經(jīng)》的精髓所在,但我已感到其哲學理論光芒萬丈,炳如日月星辰!你只通西學不成,還得鉆研本國學術?!崩辖淌诘倪@番話更是堅定了他關注祖國文化的決心。從此之后,辜鴻銘樂此不疲地“泡”在各地的圖書館中,如饑似渴般地去尋覓、翻閱歐洲所藏的中國經(jīng)典著作。另外,辜鴻銘還每逢陰歷冬至,必在自己的房間里備下酒饌,邀祭祖先,以寄托海外游子對祖國的向往之情。英國房東太太等他叩完頭、祭拜完畢之后,笑嘻嘻地揶揄他說:“你的祖先什么時候來吃喝你的祭品呢?”他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道:“就在你們的祖先嗅到你們所獻的鮮花香味的時候吧?!惫贾卮鹪溨C雋永,令人會心解頤。
不過,歐洲所藏中國圖書畢竟有限,況且整日奔波于各國圖書館之間,實在是費時費錢費力,絕非長久之計。1878年,辜鴻銘決定結束留學生涯,返回家鄉(xiāng)工作。也許是天假之緣,就在一次外出途徑新加坡時,辜鴻銘巧遇中西通才馬建忠(馬建忠,字眉叔,江蘇丹徒人,青年時即受西方影響,拋棄科舉道路,致力于西學。1876年被派赴法國留學,1879年得巴黎大學博士學位,回國后幫助李鴻章辦理洋務。馬氏學貫中西,不僅舊學基礎扎實,還精通英法語文及希臘、拉丁文字),兩人一見如故,把酒言歡,長談三日。在辜面前,馬建忠狂侃中國文化,旁征博引,神采奕奕,這令辜鴻銘大開眼界,心馳神往,大有相見恨晚之感。這次談話,對辜鴻銘一生影響極大,他感到自己再也不能呆在家鄉(xiāng)過悠哉悠哉的舒適生活,而應當去國內(nèi)“惡補”傳統(tǒng)文化。直到晚年,他還意猶未盡似的回憶這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