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5年,他的恩師章太炎觸怒袁世凱,被軟禁在北京錢糧胡同的一所徐姓大宅中。黃侃前往陪住,順便將中國文學史中的若干問題向章太炎請教。章氏向來不重口腹之欲,飯菜很不講究,廚子手藝差,菜式單調,黃侃舉箸難下,根本吃不消,于是他慫恿章太炎換了個四川廚子。哪知這樣一來,他無意間得罪了那位假扮廚子的警察(此公貪冒伙食費,恨黃侃斷其財路),沒多久他就被掃地出門。
即使后來身為人師,黃侃也沒能改掉這個“饞嘴”的毛病,并且毫不理會學校的規(guī)定,經(jīng)常變換借口要他學生替自己“買單”。學生們慢慢摸透了黃的脾氣,知道在黃侃老師這里,“有菜一切好說,無酒寸步難行”。黃侃講課時,有一個習慣,每每講到緊要之處就戛然而止,對學生說:“這里有個秘密,??勘贝筮@幾百塊大洋的薪水,我還不能講,你們要我講,得另外請我吃飯?!?/p>
有一天,有個學生在同和居請客,碰巧看見黃侃也在隔壁房間請客,他趕緊過去向老師問好。不料,黃侃對他批評起來,直到這個學生請的客人都到齊了,還不讓他走。情急之下,這個學生靈機一動,就把伙計叫來交代說:“今天黃先生在這里請客,無論花多少錢都算在我的賬上?!秉S侃一聽,正中下懷,就對學生說:“好了,你走吧?!睂W生這才得以脫身。
黃侃講授《說文解字》,學生都覺得晦澀難懂。因此,每次期末考試時,都有學生不及格。后來,有學生上他的課時,就投其所好,湊錢辦了一桌酒席,請黃侃赴宴,黃侃欣然前往。這一招果然立竿見影,期末考試時,學生全部及格。校長蔡元培知道這件事后,責問他為何違反校規(guī),吃學生的請。黃理直氣壯地說:“他們這些學生還知道尊師重道,所以我不想為難他們。”
就是憑著這股子“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和“好酒好菜,放馬過來”的精神,黃侃成為一名地地道道的美食家。川菜、魯菜、粵菜、閩菜、蘇菜、蘇州船菜、回回菜、湘菜、東洋菜、法國菜、俄國菜、德國菜,他皆要一飽口福;茅臺、杏花村、汾酒、瀘州老窖、五糧液、女兒紅、白蘭地等各式陳年佳釀,他統(tǒng)統(tǒng)豪飲一番;北京、上海、沈陽、南京、太原、蘇州、武昌、成都等地的著名酒樓,他都曾到此一吃。無論是刮風下雨,頭疼腦熱,只要是有酒有菜,黃侃立馬就精神百倍,左右開弓地大嚼起來,推杯換盞,來者不拒,頗有些吞食天地的架勢。難怪有人戲稱他為“老饕餮”。然而,食多傷胃,酒醉傷肝,黃侃飲食從不節(jié)制,貪戀碟中之菜,杯中之物,導致身體健康每況愈下,他僅得中壽,與此不無關系。
第二,黃侃自視甚高,恃才傲物,固守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理論方法,對于新派的主張很是反感,時常為此破口大罵,其好罵人的名聲多半是由此而來。
1908年的一天,陳獨秀來到東京民報社,拜見章太炎。這時,正值章的弟子黃侃、錢玄同在座,聽到有客人來,他們就到隔壁的房間去。雖是隔著兩扇紙拉門,主客的談話還是可以聽得一清二楚。主客談起清朝漢學的發(fā)達,列舉段玉裁、戴震、王念孫王引之父子等人,多出于安徽、江蘇兩省。后來,話題不知怎么一轉,陳獨秀忽然提到湖北,說那里沒有出過什么大學者,章太炎也敷衍道:“是啊,沒有什么人?!边@時,隔壁的黃侃忍不住了,大聲喊道:“湖北固然沒有學者,然而這不就是區(qū)區(qū);安徽固然多有學者,然而這也未必就是足下?!敝骺鸵宦牐挤浅吲d。不久,陳獨秀就告辭了。無巧不成書的是,黃侃回國之后,在北京大學中國文學門當教授。1916年,陳獨秀受校長蔡元培之邀,也來北大當文科學長。兩人因而成為同事。陳獨秀以北大為陣地,主辦《新青年》,宣揚白話文和新文學,倡導新文化運動。黃侃也不甘示弱,主辦《國故》月刊,倡導國故,企圖與《新青年》相抗衡。陳、黃二人各自成為新舊兩派的首領,展開了轟轟烈烈的論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