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釀成的醇厚酒香，真正的陳酒，酒體通透，單寧柔和，軟木塞連帶著濃郁的葡萄莊園的味道，沁人心脾。康起言淡定如常，他端起杯子，自顧自品了起來。只剩下我跟夏僉尋，不知如何是好。他樣子沒變，仍然玩世不恭，可卻激不起我心里的一點漣漪和悸動。我怕，真的怕……

“怎么，素錦你不認(rèn)得他了嗎？”康起言微笑道，“你們大概有多長時間沒有見過了？我記得沒錯，不多不少，剛好五年才對。”

“你什么意思？”我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他會說出些什么。

“沒什么，”康起言握住我的手，“今天上午談生意的時候認(rèn)識了夏先生，他對我說自己有一位五年未見的朋友。”

“然后呢？”我嗔怪他，到底松了一口氣，“然后你就好奇八卦，問人家了是不是？今天是碰巧，他要找的人就是我。要不然，你是不是得費盡渾身解數(shù)，掘地三尺也要替人找？沒準(zhǔn)又是一段佳偶天成。”

“素錦，你怎么還是老樣子？”夏僉尋笑得有點兒尷尬，“一點兒都沒變。”

我看了他一眼，叫來侍應(yīng)生，邊翻餐單，邊對他說：“當(dāng)我們都跟你似的，善變。”

素年沒變，我沒變，變得只是我們?nèi)齻€人的感情。如今，三個人只剩下我和他兩個人，一個行尸走肉，一個不敢言愛。我們的故事，也在素年死的那一天結(jié)束了，愛恨情仇，煙消云散。我一味地想要去匈牙利找他，現(xiàn)在看來，也不過是為了給這段短短五年的故事畫上一個精彩的結(jié)局。他是否孑然一身，是否立業(yè)成家，跟我無關(guān)。我的身邊，早有一個康起言——談不上愛，也談不上不愛的一個男人——孜孜不倦地照顧了我這么多年。

“Sirloin，”我將餐單還給侍應(yīng)，轉(zhuǎn)而對康起言說，“你要吃什么？胃里空了一天，別吃這些油膩的，Tenderloin怎么樣？”

Tenderloin是夏僉尋的最愛，我看著他不甚分明的臉色，得意地?fù)P起嘴角。

飯局散得很晚，與夏僉尋分別后，康起言從停車場開始，一路上一言不發(fā)。

燈火繁華，整個城市流光溢彩。霓虹徹夜不眠，燈光驟然聚在一起，凝結(jié)在他冷邃的眸子里——他知道，什么都知道。樁樁件件，不落分毫。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與他之間，關(guān)系不尋常，何況他康起言？他是什么人？地產(chǎn)開發(fā)商，不外乎是“說的比誰都好，裝的比誰都慘，做的比誰都狠”，商場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你方唱罷我登場，他摸爬滾打，早已經(jīng)練就了一身洞悉全局的本事。

“康起言，你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他斜睨我一眼，“素錦，你今天演得好，演得真好。差一點，就讓我以為你是真的，虛偽。”

“虛偽？彼此彼此。”我打了個哈欠，“我和他的故事，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是虛偽，可我不是你。”

“你好……好……”

康起言不怒反笑，讓人隱隱生畏。

“呵呵，你少跟我這兒裝林妹妹。江山多嬌，紅顏幾許，今晚要不是夏僉尋，你會跟我在這兒泛酸？早就奔著那些個香閨美眷去了，哪還有心思跟我吃飯。你說你愛我，康起言，你說的話有幾分是靠譜的，你自己心里清楚，犯不著我說的那么明白。”

得不到、已失去，都是好的?？灯鹧砸膊焕?，他有什么不同？可紅顏到底成枯骨，有多少時間，都不夠滄海桑田，都不夠世事變遷。我知道如是說來，未免有些刻薄，可是明知，卻偏要如此。不知道從什么時候，我開始喜歡玩味他受傷的樣子。委實不是另一味毒蠱，蠱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