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身穿白色長衣的女子,直挺挺地站在車頭,面對著她和張大山,一頭長發(fā)在風(fēng)中獵獵狂舞,像要從頭皮上掙脫開去……
車子的前燈射出兩束長長的黃色光柱,顫巍巍地附著在女子周圍,隔著玻璃也能聞到一絲腥氣:女子那一襲白衣的下半身,是觸目驚心的斑斑血跡——稠紅,稠紅……
猶如剛剛從血泊地獄里走出來!
“你……你撞到她了?”少玲的聲音在發(fā)抖。
張大山從嗓子眼里擠出幾個字:“差一點兒……”
差一點兒,也就是沒有撞上。可是這個女子,分明像是已經(jīng)命喪輪下,又飄飄忽忽地向人索命的冤魂!
有那么幾分鐘——無法估算出準確的時間——車廂里的兩個人和白衣女子,就在近得能貼上嘴唇的距離,隔一道玻璃對峙著,無論坐著的還是站著的,仿佛都在等待著什么:車里的人等待外面那團染血的冤魂被狂風(fēng)吹散,外面的冤魂等待著里面的人出來供她啜取……
看誰先放棄。
少玲感到窒息般的痛苦。車門和車窗都關(guān)得嚴嚴實實的,車里除了她和張大山,再沒有第三個人。但她看著對面那浮尸般的臉,總覺得這張臉的下面,一定有一雙可以無限伸長、伸長、再伸長的手,從某個縫隙伸進車子里,然后,張開手指卡住自己的脖子,越卡越緊!
忍不住了,活人在耐性上永遠比不過死人。少玲說道:“這樣下去,她會不會……”
“沒準她已經(jīng)死掉了!”張大山呼了一口氣,氣息極粗重,顯然是憋了很久很久。他的手放在了擋把上,少玲猜他想倒車、打輪,然后繞開這個女子走掉。
“不行!”少玲突然大喊一聲,“咱們得救救她!不然她真會被活活凍死!”
“我他媽的連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張大山瞪起了眼睛,但是望見少玲逼視的目光時,一種說不清的情愫使他頓時柔軟下來。他掛上空擋,拉起手剎,垂下巨大的頭顱,嘴里嘀咕著什么,從工具箱里摸出一柄很大的扳手,把左側(cè)的車門一推,跳下了車,腦袋上的頭發(fā)頓時都被風(fēng)吹得豎了起來,毛茸茸的像一頭雄獅。
透過車窗,少玲看見張大山繞到車頭,然后向那女子喊著什么——手中那柄大扳手握得緊緊的。
但那女子依舊目光呆滯,一言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