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家空軍醫(yī)院的經(jīng)歷使我想起了許多事。身為獸醫(yī)的我經(jīng)常是站在手術(shù)刀的另一端,而今竟也做了一次被害者。
我依稀記得幾年前的一個早上,我興高采烈地把刀子架在一只腫脹的耳朵上面。當(dāng)西格走進來的時候,屈生正在把麻醉面罩套在一只狗的鼻子上。
西格匆匆地瞥了病患一眼。“吉米,這就是你說的那只狗?得了血腫或什么的,是不是?”接著,他轉(zhuǎn)過頭看到他弟弟,“老天……今早你美極了!昨晚你幾點回來的?”
屈生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我看他全身的血大概都流到眼珠里去了。“我也不太清楚。我想大概很晚吧?!?/p>
“很晚吧?!我4點鐘的時候接生了一窩小豬回來,你都還沒回家。你到底死到哪里去了?”
“我去參加餐館業(yè)者的舞會。他們辦得棒極了?!?/p>
“可想而知!”西格抽抽鼻子說,“反正這一類的好事你一樣也不會錯過。什么標(biāo)槍俱樂部晚餐、搖鈴者的聚宴、鴿子協(xié)會的舞會,現(xiàn)在又是餐館業(yè)者舞會……哪樣你遺漏過?我真不曉得開餐館的人辦舞會干你屁事!”
屈生最可愛的地方就是他從來不會動怒。
“事實上,”他很冷靜地說,“我有很多朋友都是開餐館的。”
他的老哥臉變得通紅,“當(dāng)然,像你這樣天天上館子送鈔票的傻子,誰會不把你當(dāng)朋友?”
屈生沒有回答,只是檢查醚氣瓶里的氧氣是否足夠。
“還有一件事,”西格接著說,“我總是看到你和一打以上的女人廝混,難道你學(xué)校里從來不考試嗎?”
“你太夸張了?!鼻纯嗟乜此绺缫谎郏拔页姓J(rèn)我和一小撮女人在一起,可是那只是偶爾。你不也是這樣嗎?”
屈生是深信“攻擊就是最好的防御”的人,這句話正中了西格的要害,因為不可否認(rèn)的是診所里經(jīng)??梢砸姷絿ノ鞲竦呐?。
可是西格被他這一計攻得只暫時停了一下。“你別管我!”他吼叫道,“我在談你!況且我不必考試。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和‘農(nóng)夫的胳膊’里的女服務(wù)生一起在街上走?別以為閃進店里我就看不到,我只是給你面子,不好當(dāng)場揭穿你罷了?!?/p>
屈生清了清喉嚨:“這也沒什么好丟人的嘛。我承認(rèn)我和琳達(dá)很好——她是個很不錯的女孩?!?/p>
“我沒說她不好。我只是要你晚上多待在家里看書,少到外面去喝酒、追女人。這樣說夠清楚了嗎?”
“夠清楚了?!彼麅?yōu)雅地低下頭,調(diào)整手中的面罩。
他老哥疲倦地看了屈生半天。每次勸屈生都搞得他筋疲力盡,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身走了。
門一關(guān)上,屈生的面具就拉下來了。
“吉米,替我扶一下?!彼硢〉卣f。他走到屋角洗手盆旁邊打開冷水龍頭,一連喝了幾口水,又洗了把臉。
“真希望他沒有進來過,我一點吵架的精力都沒有?!彼チ艘黄堪⑺酒チ郑屯塘藥最w?!昂冒?,吉米,”他咕噥著走回來,把面罩接過去,“咱們開始吧?!?/p>
我再度彎下腰面對那只名叫“害羞”的蘇格蘭獵犬。它的主人衛(wèi)小姐兩天前帶它來過了一次。
衛(wèi)小姐是位退休的小學(xué)老師,我常想她一定不花什么勁就可以把班上的秩序維持得很完美。那雙冷峻的眼珠筆直地瞪入我的瞳孔,似乎在提醒我,她和我一樣高。四方形強而有力的下巴,嵌在充滿肌肉的肩膀上,使得人人看了她都不得不肅然起敬。
“哈利先生,”她吼道,“我要你檢查害羞。它的耳朵腫得很厲害……這種地方不應(yīng)該得癌癥的吧?!彼菆远ǖ难酃饩挂查W爍了一下。
“很少有這種機會?!蔽彝衅鹦~C犬的下巴。它的左耳腫得很大,好像連頭都給墜得歪向一邊了。
我很小心地把耳朵拉起來,用食指輕輕按了一下。害羞立刻抽動了一下。
“很痛,是不是?”我回過頭,差點撞上衛(wèi)小姐的腦袋,因為她正把頭湊過來看。
“它得了血腫癥?!蔽艺f。
“那是什么鬼病?。俊?/p>
“我想可能是皮膚和耳軟骨之間的微血管破裂,使得血塊阻塞于表皮之下?!?/p>
她拍拍狗:“什么原因造成血管破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