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邂 逅_1901年13

憶馬勒 作者:馬勒


卡羅·摩澤爾后來有一次又告訴我說:“當(dāng)馬勒來了時,您突然就像澆上油的大海那樣安靜。”

有一次他給我?guī)砹怂摹兜谒慕豁懬贰_@部作品在當(dāng)時不合我的口味。他給我彈了一些片段,問我是否滿意。我隨便地說道:“這我從海頓那兒就很熟悉了。”他笑了起來,并認(rèn)為我會另有想法的。在同一天我們還四手聯(lián)彈過這部作品。我忽略了一個十六分音符。他笑著說道:“我把這個十六分音符送給你了,即使是一個八分音符,或者是一個四分音符、是全音符,即使是我自己,也都送給你! ”我們在彈奏后到我母親那里去,這時他說:“媽媽,在彈奏后我再一次向您的女兒求婚。”

在我們訂婚的這段時間里,維也納愛樂樂團(tuán)的一個代表團(tuán)到我這里,請求我把馬勒從樂隊首席的可怕的影響范圍里解脫出來。我當(dāng)時二十歲,顯然不能勝任這樣一個任務(wù)。樂團(tuán)首席R.與馬勒是朋友, 與樂團(tuán)的樂師們也是朋友。很顯然的,他經(jīng)常有意或無意地對馬勒施加影響。

這些影響并不總是正確的,代表團(tuán)的成員一直知道,這股風(fēng)是從什么地方吹來的;但同樣肯定的是,馬勒不僅僅是順從他,而且也時常探詢他。在稍后的年代,我防止了某些不正確事情的發(fā)生,但是扭轉(zhuǎn)馬勒同愛樂樂團(tuán)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太遲,這種關(guān)系已經(jīng)被毀掉了。

我們共同過的第一個圣誕節(jié)臨近了。這個節(jié)日從我的童年起對我就是神圣的,但對馬勒卻是陌生的,他把我的期待和激動看作無聊之舉。他的“朋友們”凈干些胡作非為的事。他到處都猜疑、不滿,到處都感到危險。對我說來,一個痛苦的時代異樣地開始了。所有他迄今以來在我身上感到的可愛之處,他突然間就覺得都變得可疑了。我的發(fā)型,我的衣著,我的率直的說話,他現(xiàn)在都認(rèn)為是在跟他作對,他覺得太庸俗了;受他的嫉妒者和所謂的“朋友”的調(diào)唆,生活都成了他的,也因此上百倍地成了我的一種折磨。

美好的開始讓位給一種陰暗的苦難。他的朋友不可能成為我的朋友。馬勒有幾個自他青年時代就吸引到自己身邊的哥兒們,都令我也必然令我永遠(yuǎn)地感到陌生。一個上了年紀(jì)的律師,愚蠢而且討厭;一個上了年紀(jì)的圖書管理員,愚蠢而且討厭;還有那個“釘子”——齊格弗里德·里賓納和他的那個圈子。勃拉姆斯有一次在談到里賓納時說過:“這條好說謊的波蘭狗使我感到好玩。”說得沒有比這更形象的了。這種交往使勃拉姆斯覺得快樂和輕松,但我那時對這個壞家伙無法恭維。所有這些朋友都擁在這個“著名”的人的四周, 他們把他的空間視為他們自己的,不愿意歌劇院院長因為我而讓出他們的位置,哪怕是一寸的地方。

我在馬勒家里被介紹給里賓納。這個人十分驕傲,他稱我是“姑娘”,考查我的智力和我的情感,要我從嘴里說出基多·萊尼—— 這個人在我看來什么都不是—— 是一個偉大的畫家。我拒絕了。他們責(zé)備我,因為我讀我根本就不懂的《會飲篇》[1] 等等。這么多無聊的不倫不類的事情我迄今還沒有在任何人那里經(jīng)歷過。

出彩的那個晚上到了。在場的有里賓納—— 他在第一次見面之后就成了我公開的敵人——與他的第一個妻子、他的第二個妻子和他當(dāng)時的情婦(即馬勒的早年女友M.),還有里賓納第一個妻子的前夫(此人系里賓納的知心好友)、R.……尤斯汀娜的男友、我的母親、莫爾和摩澤爾。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這個晚上的虛假而又莊重的氣氛。沒有人說話,但兇狠和懷有敵意的眼睛在衡量我的每一個舉動。這時M.說話了:“您對馬勒的音樂怎么看? ”我氣惱地回答說:“我知道得不多,但凡是我知道的,我都不喜歡。”

[1] 古希臘哲學(xué)家柏拉圖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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