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就是我在結(jié)識馬勒之前他的情形?,F(xiàn)在我重新拾起我們第一次邂逅之后中斷了的故事。在楚克坎德爾家會面的翌日,1 1月10日清晨,我去接克雷孟梭姐妹和楚克坎德爾,馬勒早已在歌劇院不耐煩地等待我們了。他幫我脫掉大衣并對另外兩個女人不禮貌地視而不見。他把我的大衣搭在他胳膊上,表情窘迫地請我們進入他的辦公室。兩位夫人似乎沒有覺察到我們心靈上和這個空間里的那種隱秘的震顫,開始與他交談起來。這期間我走到鋼琴那兒,翻閱他的樂譜。我不想說些無關(guān)緊要的廢話。馬勒偷偷朝我望來,可我覺得心中產(chǎn)生出稍許的惡意,并且不想去消除它。在我舒心愜意的青年時代,不論是榮耀還是地位都不會給我留下什么印象,惟一使我感到自卑的是他的內(nèi)在的力量,當時我對此所知還不是很多。盡管如此,在這個杰出的男人面前,像是一種不熟悉的和謎一般的尊敬的東西卻要制服我那種歡快的無憂無慮的心態(tài)。他朝我喊道:“申德勒小姐,您睡得怎樣?”“好極了!為什么不呢? ”他說:“整夜我一分鐘都沒睡!” 隨即我回答了一句毫無意義的話,上帝保佑,我已經(jīng)把它忘了?!痘舴蚵墓适隆返牟逝攀俏业谝淮谓嚯x看馬勒領(lǐng)導(dǎo)下的彩排。我再也看不到一個更偉大的導(dǎo)演了。排練進行得順利,樂隊是迷人的。在一小群觀眾中得到了巨大的肯定。只是在飾演裘麗塔的古特哈依爾-舒德爾下場后必須得有一個休息時間,她的兩邊敞開直到腹部中間的衣服必須立刻縫合起來,這太不規(guī)矩了。當這個可憐人消失時,他依然長時間對舒德爾不知羞恥地在舞臺上袒腹露胸罵個不停,都傳到樂隊那里了。如果馬勒那時能想到,十年后,充斥在嚴肅舞臺上的是那些半裸和裸露的女人時(人們會想到歌劇《弗蘭茨斯卡》,想到《約瑟夫傳奇》[1] 等),那他會失去對劇院的信念了。對他而言,劇院是神圣的事業(yè),幾乎是太神圣了。有一次最高總管利希頓斯坦公爵在排練時說道:“如果您自己移動布景的話,那對您是不好的。”他這句話有雙重的意義。
我還一直是懵然無知,沒想到他是那樣喜歡我。他令我欽佩,可對我說來在策姆林斯基那里的學(xué)習(xí)還更為重要。在隨后的一天我收到了這首美極了的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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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夜無眠。
我可沒有想到,
對位和曲式學(xué)
又一次令我心煩。
這樣一個夜晚被完全主宰。
所有的聲部只是
更多地把主調(diào)引向一點。
徹夜無眠
——我整夜反側(cè)輾轉(zhuǎn)——
如果有人敲門,在這瞬間,
我就向門那兒拋去雙眼。
我聽到:說話算數(shù),君子
它不斷響在我耳邊——
那種形式的一個卡農(nóng)曲:
我向門那兒張望,并在期盼。
[1] 《弗蘭茨斯卡》系戲劇家F.魏德金德的一部戲?。弧都s瑟夫傳奇》系理查·施特勞斯的一部芭蕾舞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