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阿初打斷了榮華慷慨激昂的講話?!岸〗?,對不起,我知道您是哪一種人,我很敬佩您。不過,我的人生經(jīng)歷跟您相差太遠。如果沒有過世的老爺栽培,沒有少爺在經(jīng)濟上給我的資助,我是無法順利完成全部的學業(yè),也不會有今天的成績。我跟您不一樣,我欠榮家的?!卑⒊醯膽B(tài)度異常誠懇,反讓榮華局促起來。
“你很寬容。”榮華說。
“To err is human,to forgive divine.”阿初說。這句話引自蒲柏的詩歌,犯錯人難免,寬恕最可貴。
“看來,我枉做小人了?!睒s華說。
“您很關心我?!卑⒊趿⒓窗言捓貋怼!拔腋屑ぴ谛??!?/p>
“真的?”
“點點滴滴?!卑⒊踔感?。
榮華開心了?!澳氵@張嘴,很會哄女人?!?/p>
“您這是褒還是貶???”
“自己猜?!?/p>
兩個人都會心的笑起來,美麗動人的剪影在粉紅色的燈光照耀下,顯得分外光明。此刻,蟬兒端著燕窩銀耳羹敲響了書房的門。
“阿初少爺,大少爺在大太太房里歇了,您不用替他等門了。還有啊,我到廚房替你熬了一小壺燕窩銀耳羹,你趁熱吃?!?/p>
阿初稱謝,叫榮華一起吃了。
又到清明了。
四太太想著。今年的清明節(jié)應該不同往年了。
她活著,沒有愛情,只有親情。
“復仇”的使命感維系著她的生命,她一生中唯一地向往就是“回家”,堂堂正正的“回家”。她為此不斷的透支著自己的青春年華,二十多年來,她“畫地為牢”、“深居簡出”,任由無情的歲月像流水一樣從自己的身邊匆匆劃過,美麗的風華像自己手中的春沙,從白皙的指縫間慢慢滲漏。春紅謝盡了,她依然在等待,她的生命在等待中延伸……
父親死了二十多年了,他的音容笑貌還停留在二十多年前那最后一餐的晚宴上。為了父親的遺骸能早日遷葬,為了剝開隱瞞了二十年的血腥真相,她忍受了一生的“孤獨”,耗去了畢生的“幸?!?,她從來沒有放棄過等待,等待揭開“真相”的那一刻,那一瞬間。
那一瞬間就快來臨了。
慈云寺的鐘聲響起來。
阿初著裝嚴謹,他專程陪著一身素服的四太太到慈云寺來焚香祭祖。
阿初的情緒雖然不高,但也沒有四太太那濃郁的愁結。他沿著彎曲的石階向上走,看著到處用紅漆涂寫的“佛”字墻壁,感覺到空氣中也泛起了藏香的氣味。寺院里的佛鐘敲響了,滿地落紅繽紛,阿初的魂魄里宛如行云流動,心境美好,有一種身在世外,清新寧靜的感悟。
他們在佛前許過愿后,四太太叫阿初在佛前抽了一支簽。此時,一個身披黑紗長相丑陋的老尼,主動來給阿初解簽。
她遞給阿初一張皺巴巴的小紙片,說上面寫的都是解簽的話。
阿初雖然不相信,還是展開來看,上面寫了四句話:平生際遇似萍飄,榮華富貴煙云罩。錯認他鄉(xiāng)是故鄉(xiāng),何日歸家洗客袍?
“何日歸家洗客袍?”阿初不自覺地重復了一句,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