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西班牙臺階(1)

羅馬·突圍 作者:懷宇


我和杰克沒有舉行盈想象的盛大婚禮,她一定失望了。朋友間,互相知道點底細,就以為對你了如指掌。盈一定想,我是為了杰克的錢。

我對杰克,天知道,是一見鐘意。我一直以為自己要的是一見鐘情,遇到了標準丈夫,才知道,情是瞬間,可有可無,意才是長久。杰克令我安心,動蕩的人世,安心才是可遇不可求。安心之后,才有快樂,才能夢想成真。

情是一劫,叔本華說的,種族意志根植在女人心中的陰謀,為了傳宗接代,大意這樣,女人卻蒙在鼓里,盈甚至花掉多年的積蓄,大張旗鼓為這個陰謀辦慶典。我超脫了,輕而易舉,命運到底也是眷顧我的。

夏威夷茂宜島,清朗空曠,起伏的濤聲,來自洪荒之初的秘密,一步步推近,令人倉皇、窒息,這才是地老天荒,人微不足道,生命瞬息即逝,女人實在不必為愛情受苦。

四季酒店的花園與海灘相接,站在大理石臺階上,可以像帝王一樣檢閱大海。日落,海水染得血紅,鋪天蓋地。但很快又黯淡下去,激情的發(fā)生與退卻都一覽無余。

在這里,我做了杰克的新娘。

酒店派來的結(jié)婚證人,古銅膚色、一口潔白牙齒的土著小伙子,把白蘭花編的花環(huán)套在我和杰克脖子上,我們舉起手中純正的香檳,互相致意,杰克的臉被殘留的天光點亮,看上去坦然溫和。我知道,只要我好自為之,他會把我寵愛得像公主。我有點感動,在杰克低頭為我戴婚戒的時候,吻了他光滑的頭頂。

土著小伙子脫掉了夏威夷花襯衫和長褲,鼓起結(jié)實的胸肌,他身旁多了個窈窕的混血女郎,象牙白的皮膚,漆黑的長發(fā),訓(xùn)練有素的腿緊密地搖晃起來,草裙窸窣作響。少年的肩膀是興風(fēng)作浪的海,姑娘的手臂就是海邊搖曳生姿的椰子樹;少年的胸脯是亟待爆發(fā)的火山,姑娘的腰肢就是繞山而轉(zhuǎn)的清涼水流。模仿自然的土風(fēng)舞,酒店私人婚禮中的噱頭,演繹老掉牙的愛情傳說,沒完沒了。

我累了,不想繼續(xù)看下去。

土著小伙子怏怏地收拾起道具,準備離去的時候,意味深長地瞥了我一眼。杰克正拿著一百美金的鈔票往混血姑娘手里塞,要她心安理得收小費,沒看見他的新娘被人無聲地鄙夷了。

小島上的少年郎,大概從沒出過遠門,他知道什么?通往幸福的途徑,并不都像土風(fēng)舞一樣浪漫。

我挽著杰克的手臂穿過椰林,新婚套房燭光高照。我很在乎我的婚姻,也很在乎我的丈夫,這就夠了。茂宜的海伏在身后,像一頭沉睡的巨獸,鼾聲漸起。

如果不是姨母敲門走進房間,我不知道自己在流淚。為冰嗎?還是為自己?我和冰,像鏡中花、水中月,愛與不愛都是各自的決定,但為什么都有點壯烈?

姨母遞給我一個白色大信封,紐約一家律師事務(wù)所寄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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