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坐在前排,一身天藍西服套裙,微微含笑的臉,鄭重其事的祝福。鮑比在我視線的余角,圈起右手食指和拇指做了一個OK,perfect的手勢。
那一瞬間真的非常完美,太完美,以致我突然不安起來,有點莫名的感傷。
一位男賓向我走來,銀灰絲織襯衫,黑西褲,既有把握又有分寸的步伐。他躬身,抬起我的右手在唇邊輕輕一碰,手背上蹦出一星陌生的涼意,像他襯衫袖扣上閃爍的鉆石。
“杰克,真高興你有時間光臨?!蹦愫退帐?,像感謝一位知己。我猜到,他就是比弗利山莊那家畫廊的主人。畫廊和香蕉共和國相鄰,你曾在午休時間去瀏覽,他看過你的畫,說要為你開畫展。
“我很榮幸。你的新娘是我見過最漂亮的新娘?!苯芸送Π谓】?,目光炯炯,比我想象的年輕,唯有逐漸退至腦后的發(fā)線標記著流逝的華年。
“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伴娘。”杰克微微轉向我的左側,向冰伸出右手。冰捧著伴娘花束,撥弄系花的絲帶,沒伸手讓杰克吻,卻給了他一個極其嫵媚燦爛的笑。
婚宴開餐之前,戴黑領結的攝影師張羅大家照群體相,餐廳的魚池花圃作背景。傳統(tǒng)排列之后是煽情的搭配組合:大膽男賓圍戲嬌羞新娘;風騷女客誘惑靦腆新郎。冰雙手套住你的脖子,身體成S形纏繞著你,難度大大超出觀眾和攝影師的要求。冰的紅唇正要往你臉上印過去,姨母在一旁大喝:“你發(fā)花……”
“癡”字還沒出口,我急忙把姨母拉出圍觀的人群?!澳隳敲创蠓?,讓她吃你老公豆腐?”姨母憤憤然。她一向看冰不順眼,說冰“不是盞省油的燈”!
“鬧著玩的,讓冰施展一下表演天才好了?!蔽议_解道。
婚宴快結束了,司儀把我從你身邊叫走。一群未婚的女賓,包括兩個穿超短裙的小女孩,興沖沖聚在一處,等著我拋新娘花束。人群中,冰的水紅伴娘裝十分搶眼,裸肩席地的長裙,使她更顯得纖長高挑,顧盼生姿。
我手中的玫瑰花蕾經過半天的熱鬧,生出了倦意,但香甜的氣息仍舊柔軟地拂過我的鼻翼,但愿接住這束花的人能夠真正分享我的快樂甜蜜。我背對人群,把花束舉過頭頂,稍微停頓,再用力拋出去,身后女賓的喧嘩像一面迎風招展的彩旗。
我扭頭,看冰是否接到我有意拋給她的花。
冰在搶接花束的人群外,仰頭和杰克接吻,冰的長發(fā)垂至腰際。
錄像里,我姣好的笑顏剎那間凝固,像錄像師故意施展的特技。
一首正在悠揚四起的歌戛然停止,我被歌聲的空白架起,天花板的一角緩緩滲進淡黃的水跡。突如其來的孤獨,曲終人散的空曠寂寥……
司儀過來拉我去和你一起切婚禮蛋糕,你握著我的手,不懂它為何比餐刀更冰涼?!拔胰ツ门缃o你?!蹦阏f。我搖頭,拿起餐刀,再讓你握我的手,對,像你握住畫筆,用你的溫暖、你的堅毅、你的信念、緊緊地握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