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爵說:“會用錢者,四兩撥千斤,不會用錢者,千斤換來一屌毛?!?/p>
胡自皋問:“何為會用錢者,何為不會用錢者?”
“會用錢者,燒冷灶,不會用錢者才去燒熱灶。”徐爵見胡自皋神情疑惑,索性捅穿了說,“比方說吧,你大把大把銀子送給高胡子,這就是燒的熱灶,他那里本來就火焰熊熊,還差你這把火么?你趕著去投柴火,人家并不領(lǐng)情。倒是那些冷灶,靠你這一把火,撲騰撲騰燒出熱氣兒來,人家才會記得你?!?/p>
“理是這個理兒,”胡自皋思慮了一會兒,緩緩說道,“只是人家熱灶辦得成事,若是個冷灶,終究討不來便宜?!?/p>
“胡大人此話差矣,”徐爵冷冷一笑,“既做官,就是一生的事業(yè),哪能在乎一時的成敗得失。你燒了三年冷灶,看似吃虧,到了第四個年頭兒,說不定時來運(yùn)轉(zhuǎn),冷灶成了熱灶。你豈不也跟著鯉魚跳龍門,落進(jìn)了金窟窿!”
胡自皋聽出徐爵弦外有音,就索性抄直說:“徐老爺,不才還要請你指點(diǎn),現(xiàn)在去哪里找尋這樣的冷灶呢?”
徐爵看到胡自皋已經(jīng)著了道兒,也就不再遮掩,脫口便說:“我家主人就是?!?/p>
“馮公公,他?”胡自皋一下子驚愣了,“他這么大的權(quán)勢,還是個冷灶?”
“南北兩京的內(nèi)侍太監(jiān),總共有兩三萬人,比起那些一般的管事牌子,他當(dāng)然是大大的熱灶,但……”說到這里,徐爵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眨了眨魚泡眼,搖著腦袋說,“算了,算了,還是不說的好。人心隔肚皮啊?!?/p>
“徐老爺與我初次見面,信不過我,倒也在情理之中,”胡自皋悠悠一笑,接著說,“不過,徐老爺吞進(jìn)肚中的半截子話,就是不說,下官也猜得出來。”
“是嗎?”徐爵挪了挪身子。
“您要說的是,馮公公的頭上,畢竟還有一個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孟沖?!?/p>
這回輪到徐爵吃驚了。他盯了胡自皋一眼,心想可不能小瞧了這個六品官兒,嘴里說道:“是啊,現(xiàn)任的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孟沖,論資歷,論才情,哪一點(diǎn)比得上我家主人?!?/p>
胡自皋一笑,神情矜持起來:“徐老爺方才問我,為何要請你,現(xiàn)在可以回答了?!?/p>
“請講?!?/p>
“為的是燒冷灶?!?/p>
話音剛落,兩人同時大笑起來。笑畢,徐爵嚴(yán)肅地說:“胡大人,君子無戲言,你說話可當(dāng)真?”
“當(dāng)真!”
“好!”徐爵顯得頗為高興,一臉橫肉松弛下來,蒜頭鼻子也泛起了紅光,“有您這句話,回到北京,我一定在我家主人面前替大人多多美言?!?/p>
“那就多謝了,兄臺?!焙愿薷牧藗€稱呼,問徐爵,“這樣稱呼,您不介意吧?”
“早該這樣,顯得親熱得多了?!毙炀酎c(diǎn)頭首肯。
“兄臺打算何日離開南京?”
“事情若辦得順利,我明日就回。”
“您走時,愚弟預(yù)備一份厚禮,請兄臺轉(zhuǎn)給馮公公,兄臺處我也另備薄儀?!?/p>
“我這兒就免了,我家主人處,您倒是要好好兒孝敬一下。”
“如何孝敬,還請兄臺指教?!?/p>
“既然不是外人,我就索性直說了。我這次來南京,是為了替我家主人覓一份寶物?!?/p>
“什么寶物?”
“你知道菩提達(dá)摩這個人么?”
“知道,”胡自皋點(diǎn)點(diǎn)頭,接著就賣弄起來,“他是從印度來到中國的大和尚,被稱為禪宗初祖。”
“聽說他從印度來時,先到廣州,后從廣州來到南京拜見當(dāng)時梁朝皇帝梁武帝,并贈了一掛佛珠給梁武帝。這掛佛珠是用一百零八顆得道高僧的舍利子綴成的,被梁武帝奉為國寶。梁朝到如今已過了一千多年,但這掛佛珠卻仍在南京?!?/p>
“這可算得是國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