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求文化也沾了開會的光，比如那時候我的業(yè)務(wù)是我的“雷打不動”的時間，早起練功，練完功排戲，下午大部分是機動時間，晚上演出。業(yè)務(wù)既然是雷打不動，就要在機動里找了，機動時間就臨時決定干什么，有時就臨時開會，開會的時間要比業(yè)務(wù)時間多，如政治學習會、思想交流會、保衛(wèi)會、揭發(fā)會、藝研會，這些會是正常情況下經(jīng)常要開的。如在運動時候開會就更多了，“文革”十年就是放下業(yè)務(wù)鬧革命，一天三班都是開會。我把開會的時間利用起來學文化，這是非常好的，把開會內(nèi)容記下，把每個人的發(fā)言記下，他們的形象態(tài)度，穿戴長相，會場環(huán)境氣氛，天氣等等，我都一一寫下來。我倒霉的時候，批斗我的會最多，我根本沒用耳朵聽，有的滿嘴胡說，我記得清清楚楚，他前言不搭后語，編造的假話自己都接不上了，以及開會前和開會后的情景，我也都記了下來。我們團一位女書記愛鬧著玩兒，在開會前跟一個男演員打鬧笑得躺在地上，我也記上；另一女領(lǐng)導鬧著玩兒用刷子刷一個演員的腳心，我也記上；很多丑態(tài)我都記上，因我是被列為有問題的人，在這樣場合，我很難表態(tài)。笑不出來，我也從來不跟人鬧著玩兒。大家也都習慣了，我是進了會場找個墻邊坐下就寫。特別是會前會后中間休息這場面很有的寫，夫妻吵架、給孩子喂奶、小道新聞、雞毛蒜皮……記得一對夫妻宋××、王××，女的舉手揭發(fā)丈夫說：“我揭發(fā)王××！”大家怔了，她說：“王××他昨天賣給某某某的那個皮包是他在舊貨店花十五塊錢買的，他賣了二十一塊五！”王××趕緊站起大聲說：“我揭發(fā)！”王××說：“宋××說的價錢對，可是那是她出的主意，也是她賣給某某某的，我只收了十五元，余下的都歸了宋××……”這兩口子在會上鬧的丑態(tài)，大家都不覺得什么，哈哈大笑的，交頭接耳的……我可有的記了，也沒有浪費時間。運動中開會就是人斗人，特別那些無聊俗氣的生活會，男女的丑事，第三人闖進夫妻中，這樣的無聊會簡直是人類的恥辱！可是大家感興趣，連一點點人格都不要了，丑得太難聽了，可是當事人都拉下臉來說出，會上說，會下說得更厲害了，那就不論是領(lǐng)導還是群眾了，群眾就愛說這些，會前又罵又說，有聲有色，會開了，主持會的是領(lǐng)導哇，大家都閉口無言了，可笑的是說得最厲害的人，給她罵得最兇。說得最丑的某某某送水，打扇。我在這種情況下躲在墻角兒，看個明白，聽了滿耳，寫在本子上，練習寫字。群眾敢怒不敢言，只有下邊小廣播泄泄火吧！也有的是長嘴婆子說個痛快，這也是我學寫作追求學習文化的好機會。

大會、小會我都是早進會場坐在墻角，我常穿工作服戴著套袖，口袋裝著筆記本，別著鋼筆，隨時隨地可以寫。勞動去搬石灰、搬磚、搬煤、倒垃圾，當中休息，我也從口袋中拿出本本來記來寫。因為口袋進灰進土，我把幾個口袋都做了蓋，免得進土，一個心眼兒的追求學習文化。

我休息下來就看報，睡覺前必須看一段什么，中午睡覺看困了，把報紙蓋著眼遮著亮，至今我還是這個習慣，眼不離字，手不離筆，心不離追求學習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