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阿基(10)

鴨川六景 作者:萬城目學/著 涂愫蕓/


每每想起入土后才大受歡迎的阿基,我就有種難以形容的心情。總是不禁想著,如果那時候阿基沒有拿錯情書,之后會是怎么樣的發(fā)展呢?

直到最后,阿基都不知道他把我畫的情書交給了同志社女校的學生。如果他沒拿錯,把自己花了一個晚上寫的情書交給了對方,我想他的戀情一定會開花結(jié)果,因為我看過阿基的情書。

沒錯,我遵守約定,沒有碰那些廢紙,但是我看了情書。我并不想扯“阿基不準我看的只有廢紙”之類的歪理,我只想說阿基的情書真的寫得很好。一個年輕人真摯的心聲都活靈活現(xiàn)躍然于信紙上,那強烈、美麗的情意,令我震懾。如果那個女生收到這封情書,

我敢斷言阿基的戀情應該會有結(jié)果。但是,如果那樣,阿基會開始寫小說嗎?失去了動力,阿基會有執(zhí)筆面向稿紙的一天嗎?立志成為工程師、選擇了理科甲組的阿基本身會有一百八十度改變這條未來之路的原動力嗎?一方面我又會想,如果阿基沒有投身小說界,是否不會年紀輕輕三十一歲就辭世呢?

每當“如果”這樣層層疊起時,我的大腦就整理不出頭緒,只能在超越人類智慧的大洪流前,認清卑微的自己。但是唯一確定不變的事實是,阿基的作品將流傳千古。

每年在報上看到祇園祭的報道,我就會想起托付給老人的懷表——是否我和阿基的回憶,現(xiàn)在也在某人的懷中搖晃,享受著節(jié)慶的氣氛呢?

“梶井基次郎終其一生只出過一本書。”

“這樣啊。”

“當成為故事舞臺的丸善京都河原町店決定結(jié)束營業(yè)時,大家都搶著買梶井基次郎的書。聽說在結(jié)束營業(yè)的前一個星期,賣出了一千多本文庫本。”

“喔?真熱烈呢。”

“最后一天,到了打烊時間,店里的人開始做結(jié)束營業(yè)的整理時,發(fā)現(xiàn)到處都有客人偷偷放置的檸檬,每顆都悄悄放在從收銀臺看不見的地方。你猜放了多少顆?聽說總共找到了上百顆檸檬呢!喂,安倍,你有沒有在聽?。?rdquo;

我翻著歌曲目錄,高村在旁邊不悅地問,我說我在聽,從目錄抬起了頭。

“這件事的確很感人,但是高村,我一直有個疑問,為什么你非得在唱卡拉犗犓唱得正高興時談這種事?”

“一開始我就提到啦。”

“一開始?什么時候?”

“就是進這家卡拉犗犓的時候啊,我不是告訴你丸善以前進駐過這棟大樓?不過,地點跟梶井基次郎那個時代不一樣就是了。”我推說不知道、沒聽見,高村不理我,求證于楠木。

“喂,我說過吧?楠木。”

坐在我旁邊默默喝著冰淇淋蘇打的楠木輕輕點了點頭。我哼一聲,又把頭埋入厚厚的歌曲目錄里。從喇叭流出歌曲的前奏,“??!我的歌、我的歌。”高村拿著麥克風站起來,走到屏幕

前,揚起藍染浴衣。

高村用據(jù)說是在圣歌隊受過訓練的超高假音技術(shù)唱起了《木棉手帕》,對他來說,那是獨一無二的懷舊老歌,因為他住在洛杉磯時,母親天天都在廚房播放這首歌。

聲音飆得太高,反而讓高村的歌聲過于嫵媚,有點惡心。我邊聽邊從胸前拿出懷表說:“六點了,差不多該走了。”

楠木拿起我放在桌上的懷表把玩,翻到背面時,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

楠木指著綻放淡淡銀光的背面說:“這里。”我仔細端詳,好像刻著什么字。

“是不是‘基’字呢?太模糊了,看不清楚。”

我拿到光線下,正嘗試種種方法想看清楚時,唱完歌回到座位的高村看到我手上的懷表說:“啊,好懷念。”

“那是兩年前菅野拿的表吧?你從哪拿來的?”

“昨天,我跟其他大學的三個會長約在‘貝羅貝羅吧’抽簽,你沒聽細川說嗎?”

細川是立命館大學白虎隊第五百代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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