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晚上,宏基大公子就好像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次次燃起火光,又看著那火光一次次熄滅。唯一不同的是,他在火光中只看見被風(fēng)吹倒的公共垃圾桶。
他拉了拉薩維爾街上定制的西褲,一屁股坐在圍墻根兒底下,抬起傘看向住院部的方向。
三年太長,三年也短。
林輕,你出來得太早了。
夜幕如水,李洛基從地上撿起一根已經(jīng)濕透的香煙叼在嘴里,低笑兩聲,站起身來。
“別留疤了?!?/p>
第二天早上,林輕在萊茵醫(yī)院的病房醒了過來。
這是林輕和王銘清結(jié)下梁子以后第一次來萊茵,原因很簡單:這家私立醫(yī)院是信宏的。
她默然環(huán)視了一圈死對頭家的病房,才看見在角落里打瞌睡的于子文。
當(dāng)年,一個房間里五個人。
一個握著她的手反手捅了他自己一刀,另外三個一致咬定是她林輕蓄意傷人。
那天第一個站出來的證人,就是你二姐。
發(fā)現(xiàn)自己半張臉上纏著紗布,她才想起來昨晚是怎么個過程。
整個故事很勵志且容易帶壞小孩:她帶著一身傷,身殘志不殘地坐在雨里和老頭談價談到五萬二,老頭剛把錢轉(zhuǎn)到她戶頭上,她就倒下了。
2D世界里出來的果真有著超乎尋常的消費(fèi)觀,這個于子文居然把看病當(dāng)作了買裝備,竟給她弄到最貴的萊茵來了。
還沒來得及細(xì)想,三聲敲門起,三個人前后腳走了進(jìn)來。
等林輕看清和護(hù)士一起進(jìn)來的兩個,滿腦子都是那句名言:一個思想若稱不上危險,那么它就不值得被稱作思想。
她干笑兩聲,看了眼正睡死的于子文,又瞥瞥穿著病號服身上多處包扎的黑子,最后視線轉(zhuǎn)向身著馬甲的張超。
張超眼波含情地看向一言不發(fā)的黑子,掩口笑道:“咱們翻了一晚上的病歷,小姑娘,你還真在這兒?!?/p>
林輕見自閉患者默默立在床腳看自己,不禁心虛:“喂,有點(diǎn)素質(zhì)啊,醫(yī)院里不能動手啊?!蹦┝朔磻?yīng)過來,“你是來要錢的?”
她見對方不說話表示默認(rèn),心一定:“我現(xiàn)在心情不好,不想談錢。你說咱們都是一起在泥地里滾過的交情,談錢不是傷感情嗎?”說完淡定地揉了揉肚子,“哎呀,這昨晚一別還沒吃飯。要不這么著吧,你先給我買點(diǎn)早點(diǎn),我吃了飯有力氣了,說不定就能早日下床給你拿東西去?!?/p>
說罷看向張超:“大叔,您別急著走啊。我是讓他去?!?/p>
張超一腦袋黑線:“我說林小姐啊,哦,對了,昨晚翻病歷可算知道您的大名兒了。不是哥哥說你,你這一天天的幺蛾子也真真?zhèn)€多啊?!?/p>
他伸出一只手來從上到下比了比身邊的木頭樁子:“你看啊,這樣,這樣,這么玉樹臨風(fēng)豐神俊朗一身貴氣的人,像是能提筐給你買早點(diǎn)的嗎?你就不怕折煞了早點(diǎn)鋪?zhàn)樱慷夷憧纯?,你下手真狠啊……第一份啊,真是第一份啊,敢對這位這么動手的,全中國你是第一份啊!這傷還沒好利索,你就打發(fā)人家跑腿?林小姐,好狠的心?。 ?/p>
看架勢是要摸出手絹擦眼淚了。
林輕一連聽了三個成語有點(diǎn)緩不過來:“你慢點(diǎn),你慢點(diǎn),那個叫玉什么什么風(fēng)的?第二個又是豐什么什么的?一身貴氣我懂,這個我懂……”
她還沒摸出小本,在張超難以置信的眼神下,臉和脖子纏著紗布的木樁子默默走了出去。
張超直攔:“我說大少爺啊,您不是真要去吧?!您這怎么……怎么和賣早點(diǎn)的交流?。坎皇恰沂钦f您知道上哪兒買嗎?”
見他要跟著去,林輕趕緊爬起來去攔:“叔,別追了,那么大人了,不會連個早點(diǎn)都買不成。再說您不去還有人跟著呢?!闭f完對著外頭喊,“黑子啊,多買點(diǎn),我朋友也沒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