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癱在了地上,心慌得一點點力氣也拔不出來,一口氣被窩在了脖子里,半天后抽絲拔氣地說:“她頭幾天來的時候好好的,怎么說走就走了?躺在炕上,人沒了才知道?我不信老爺。”
“都起來吧。你回去告訴原財主,蓋家知道了。”
跪地的人起來要走,原桂芝說:“再問問?興許是個謊兒。”
蓋運昌說:“把大太太攙回堂屋里。哪有娘給閨女跪的道理。”
院子里燈影兒走了,蓋府的家眷陸續(xù)走進來。原桂芝在炕上哭,想連夜回娘家去看閨女。蓋運昌做主不讓。女眷們嚶嚶,蓋運昌鼻子酸酸的,喉嚨里堵塞著什么,想說幾句什么話又說不出來,黑著臉,一定是原家慢待自己的閨女了。閨女人沒了,怎么也該女婿來報喪,倒來了個不疼不癢的人。一條人命,原家不親自來交代,一句“緊病”交代了!生如游鼠,死如燈滅,死了,死了,讓他原家了去吧。嘴里重重吐出來一句話:“沒出息的人命都不長。”
“出嫁了,就是人家屋子里的人了,是人家屋里的人,由了人家出殯去,蓋家不去人。記著了。不是蓋家缺人味,是蓋家緊睜眼、慢張嘴都留不下自家閨女的命。去上土沃丟人敗興,就算人家不要臉了,不來交代你,蓋家的臉還長在脖子上呢!各屋回吧,明兒該做啥的還做啥。”蓋運昌站起來說。
看著地上的人不走,蓋運昌一口把桌子上的燈吹滅,吼了一聲:“我要瞌睡了!”
出來的人聽得門閂關上了,黑乎乎的窗口上不見任何聲兒滲出來。
原桂芝想不通自己的閨女,幾日前好好的,說走就走了?一個人坐在炕上,淚不聽話地往下流。那是心里一個活靈靈的閨女呀,身子一下就軟得上不了炕,怎么也不相信人沒了,一時就想趁著夜色往上土沃去問問。心一緊氣兒又來了,隨手抓了頭巾開了門入了夜色。大門上站著吳老漢。吳老漢說:“大太太,該睡了,黑燈瞎火的你這是往哪里去呢?”
原桂芝的氣來了:“你是擋道兒的狗嗎?快開了門叫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