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邱妙津使我正襟危坐的原因,那也是邱妙津使我心里忽然痛起來的原因。
我知道這個(gè)生命是席勒的幽魂又來了,這次它要用華文書寫。
巴黎的街頭常常有寒波(Rimbaud)十八歲剛到巴黎的一張照片,清癯憂愁少年男子,像做著醒不來的夢(mèng)。
他寫詩,像李白初到長(zhǎng)安,幾首詩,震驚巴黎,大詩人魏爾侖(Verlaine),老婆兒女都不要了,瘋狂熱戀起寒波。
那是上上一世紀(jì)末偉大的“敗德”事件。
他們“敗德”,卻絕不媚俗。
叛逆、顛覆、不受世俗價(jià)值羈絆,“La vie est ailleus——”
寒波照片制作的海報(bào)上寫著這詩句——“生命還有其他——”
這句話已經(jīng)是今天歐洲青年的格言了。
生活在他方,可以出走,可以流浪遠(yuǎn)方,可以不寫詩,可以——不是這樣活著。
寒波不寫詩了,在整個(gè)文壇稱他為“天才”時(shí),他出走了。做了水手,四處流浪,買賣軍火,頹廢落魄死于異鄉(xiāng)。
有比“寫詩”更迷人的生活嗎?
寒波苦笑著,或許,邱妙津也苦笑著。
邱妙津的“作品”,或許并不是“遺書”,而是“死亡”。
我不十分相信《蒙馬特遺書》會(huì)在華文的世界有廣大的閱讀,但是——有你,就夠了。
你可以死亡,卻永遠(yuǎn)不要衰老。
二〇一一年十二月十四日
于八里淡水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