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鐘師忠說還有節(jié)目，帶著大家上了三樓。爸爸也是第一次來，原來王府飯店樓上是個夜總會。也的確是個高級的夜總會，小姐都長得水嫩粉白，穿得也是很有氣質(zhì)，走過來一排站起個個都像大學(xué)生。大家讓大伯做主，點了五個小姐，開了兩瓶洋酒，滿屋子炸開了鶯歌燕舞，煙霧繚繞。

爸爸躺在沙發(fā)上，左手邊跟鐘師忠劃著拳，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右手邊小姐身上的肉，大伯坐在對面的沙發(fā)上，把腿上兩個小姐逗得花枝亂顫。爸爸覺得有點恍惚，他忽然想到了那些八一年八二年，他還流著清口水跟著大伯滿鎮(zhèn)昏超的時候。

有一天他麻著膽子問他：“哥，你是不是真的跟那個紅幺妹好了?。克皇莻€雞的嘛?！?/p>

爸爸笑得捏了小姐一下，她嬌聲嬌氣地叫喚了一聲，很是有點好聽。

“龜兒子真的是老了?。　卑职窒?。

就在這個時候警報來了。鐘師忠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是他老婆小姚——小姚是平樂醫(yī)院的護士長，離了婚有兩年，差點四十歲，人也算舒氣，兩個人被介紹得一下子對了眼，談了兩三個月朋友就把證扯了。這小姚其他都好，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把鐘師忠管得分外嚴(yán)實。

“啊！”鐘師忠一邊接電話，一邊打手勢讓其他人安靜，安靜！“我在外面嘛，今天跟勝強和他哥吃飯，跟你說了的嘛！現(xiàn)在還在喝酒！”

“沒去其他地方，”他一邊給爸爸他們遞著尷尬的顏色，一邊拍著他身邊的小姐，“就在吃飯的地方啊，不得去其他地方，哎呀，你怎么信不過我嘛！那我喊勝強跟你說嘛！”他馬上就要把電話遞給爸爸，爸爸也伸手準(zhǔn)備去接，一個“嫂子”卡住喉嚨上，甜蜜蜜地就要喊出口來。

“你不要跟勝強說？那你要跟誰說？”鐘又把手縮回去了，“段老師？你怎么這樣??！段老師你認(rèn)識嗎？見過嗎？電視上看到的也算見過？”

大伯倒是笑了，走過來主動從鐘師忠手里把電話接過來：“嫂子?。　?/p>

“哎呀嫂子你放心，我們還在吃飯呢，很久沒見了，所以聊得久了點，我給你賠不是?。∥覀円欢ò牙乡娖狡桨舶驳亟o你送回去！你別擔(dān)心??！一根頭發(fā)都不會少！”大伯說，不但邏輯嚴(yán)密而且字正腔圓。

到底是上慣了電視的人，他幾句話就安撫住了小姚，直接掛了電話。鐘師忠感激地拿回手機來，說：“哎呀知明，我還怕你教授翻天的，不得幫我打掩護，謝謝?。　?/p>

“老鐘啊，你跟我說什么教授不教授，大家都是男人，都理解嘛！”大伯一屁股坐到爸爸他們中間來，兩邊五個小姐伺候著，唇紅乳白，環(huán)肥燕瘦。

真是好多年了，第一次，爸爸又覺得大伯是個爺們了。他灌滿杯子舉起來，跟他說：“兄弟！甩了！”

大伯也就灌滿了自己的杯子，兩個人真正干了一杯酒，然后又干了很多杯——這不是第一次了，爸爸當(dāng)然知道，只要到了夜總會，酒瓶子喝成了空瓶子，母蚊子撲上了公蚊子，堂子上，桌子底下，鋪蓋窩里頭，沒什么不好說的。

他只是沒想到，自己就是在這個地方把鐘馨郁的事告訴了段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