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西安生命中第一次真正墜入愛河是與羅娜·威沙特。她留著深色秀發(fā),年長他十一歲,來自于一個以放浪形骸而聞名的家庭。她與他可算棋逢對手,而且這段戀情在盧西安的一生當(dāng)中也燙下烙印?!拔覐臎]為誰陷得那么深,那是一個對我真正有些意義的女孩?!彼诳死说囊淮卧绮椭谢貞洝谟龅剿呤旰?。她“非常、非常的狂野,不受縛于任何管制或社會傳統(tǒng),我就那樣淪陷下去了”。
一九四二年,盧西安十九歲,囊中羞澀,在完成了可圈可點的學(xué)業(yè)后開始探求如何成為一名有自己風(fēng)格的藝術(shù)家。她三十一歲,已婚,富有,美麗而精致,愛冒險,開賓利車,讀T. S. 艾略特和里爾克(Rilke)【注釋】,有一位對她極為寬容的丈夫,而且看上去對任何道德倫理都不屑一顧。她的一切猶如天使般誘惑著盧西安,他畫了她兩次——《女人與一枝郁金香》和《女人與一枝水仙花》,兩部作品均完成于一九四五年。這兩幅畫的意義重大。盧西安在這兩部作品中第一次引入了困擾、不適和心理不安的元素。這時的盧西安游弋于“騷動”和“迷幻”時期的邊緣。藝術(shù)評論家和當(dāng)代藝術(shù)研究院【注釋】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赫伯特·里德(Herbert Read),將他描述為“存在主義的安格爾(Ingres)”【注釋】。這句贊美的話盧西安很受用,因為安格爾是他最崇拜的畫家之一。這兩幅作品顯得肆無忌憚、原始而直白,把他對羅娜的強烈感情淋漓盡致地攫住。《女人與一枝水仙花》是一幅極小的畫,幾乎可以被捏在指間,畫風(fēng)嚴峻,甚至古怪;畫上羅娜棕眸微啟,斜睨著藍色平面上的花。整幅色調(diào)看上去給人一種病怏怏的感覺,惟有一株黃亮亮的殘花伏在上面。畫里的羅娜看上去有些憔悴,完全不同于當(dāng)時表現(xiàn)她麗質(zhì)的各種照片。相比較的話,《女人與一枝郁金香》就要美好一些,畫上她的姿勢相似,但是眼睛張開了?!拔覀兗勇℅arman)【注釋】家的姑娘都有這樣的眼睛,”羅娜的侄女安娜(Anna)說道,“它們攫住人們的視線,特別大。‘似能吞噬人臉’,一個法國女人這樣說過我的眼睛。它們仿佛能讓人(而且不光男人)陷入近似瘋狂的狀態(tài),我知道羅娜的就可以。”羅娜的存在感在這幅畫里讓人覺得魂牽夢繞般強烈。
【注釋】里爾克,波希米亞-奧地利著名德語詩人、小說家。
【注釋】當(dāng)代藝術(shù)研究院,一九四六年始建于英國倫敦。
【注釋】安格爾,法國學(xué)院派繪畫先驅(qū)。
【注釋】加曼,羅娜娘家姓氏。
回首往事,盧西安認為自己與羅娜在一起的時光決定了他后來的內(nèi)心世界以及他的畫品?!拔冶纫郧叭魏螘r候都更在乎所繪對象?!彼f道,“我需要不斷向前走,不能被現(xiàn)狀所束縛。我永遠不會特意說這是一個新風(fēng)格,但是在潛意識里,我知道我做的任何事情都要讓自己覺得有創(chuàng)新才可以?!边@些早期作品透著日耳曼的味道,評論往往指出他受奧托·迪克斯(Otto Dix)【注釋】或德國新現(xiàn)實主義畫家的影響,譬如克里斯蒂安·查得(Christian Schad)。盧西安于是淡化處理了一切德國影響;他正迅速融入英國生活,羅娜正是這個過程中的重要養(yǎng)分。
【注釋】奧托·迪克斯,德國油畫家和版畫家,作品以對魏瑪社會和戰(zhàn)爭的殘酷無情的描繪而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