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船在黑暗的江面上行駛著,看不見前面參照物,也看不清航道,全靠船工的經驗慢慢逆水斜上。張茜和陳模坐在一起,她望著那里既無月色又無星星的天空,心早已飛到了蘇北。他也是這樣偷渡吧,自己隨著心愛的人的足跡追趕著,她悄悄地笑了。張茜又想起在服務團經常唱的渡長江那首歌:
劃呀呦,劃呀呦!薄霧彌漫著江面,江水沖擊著堤岸,江水沖擊著堤岸。
饑餓困苦算得什么?敵艦江上弋游,我們不怕。長江是我們的,我們千百次自由地來去。
薄霧彌漫著江面,江水沖擊著堤岸,當這黑沉沉的午夜,我們要渡過長江。我們要渡過長江,獲得更大的勝利,獲得更大的勝利!劃呀呦,劃呀呦!
這不正是今天行軍的寫照嗎?可是自己的江河卻被外寇占領,自己的江河卻要偷偷渡過,張茜心里唱起了最后一段,我們要渡過長江,獲取更大的勝利。所有的新四軍戰(zhàn)士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長江情結,一定是我們回來解放這神圣的母親河,一定要讓長江回到我們的懷抱。
張茜的心神游在天穹,木船則顛簸于江水,漸漸靠近了北岸。忽然,船老大說:“注意了!后面好像是鬼子的汽劃子。”只見船后面遠處有一鬼火似的燈火在閃動,隱隱約約還可以聽到馬達的聲音。陳丕顯指揮大家做好戰(zhàn)斗準備,警衛(wèi)員的槍就一直沒離開手,幸好此時已經是離北岸不遠了,交通和船老大迅速把船靠向江畔,所有的人都下了船,船工和船老大也握著撐桿船槳分散匍匐在蘆葦蕩中,隨時準備戰(zhàn)斗。這時敵人汽劃子的聲音嘟嘟地響著,鬼子的探照燈不停地向四周照著,一束強光從木船上空劃過,又從張茜他們頭上擦過,汽劃子越來越近,探照燈光一次一次地從蘆葦叢中掃過,還不時隨風飄來嘰里呱啦的講話聲。江邊靜靜地,只有風吹蘆葦搖擺的嘩嘩輕響,鬼子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探照燈光無目標地掃著,汽劃子走遠了,最后連聲音也消失了。
陳丕顯、張茜他們長舒一口氣重新登上船,順著江邊向接頭地點劃去,天已經蒙蒙發(fā)亮了。
下了船,陳丕顯一行又急行三十里到了指揮部駐地泰州西邊的塘頭鎮(zhèn)。陳丕顯見到陳毅、劉炎,把張茜和陳模送過去,嘻嘻笑著說:“不辱使命,送嫂子回府。 ”
陳毅大笑說:“阿丕你們先住下來,中午我請客,專門請你們蘇南來的同志,全都來??! ”
陳毅和張茜向住處走去,迎面走來政治部副主任鐘期光,張茜高興說:“鐘主任,我向你報到。 ”
鐘期光看到張茜很高興地說:“張茜你來得正是時候,現(xiàn)在形勢很緊張,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我們正要創(chuàng)個小報,你是專家,正好和巴一熔一起辦吧。 ”
陳毅說:“唉,老鐘啊,她們走了好幾天還沒坐下就要抓差了。 ”
張茜說:“沒有事啦,你們比我們緊張多了。鐘主任,我一會兒就去找巴一熔。”于是,張茜和巴一熔就在政治部邊上找了間小屋,兩張門板外加一張方桌,就成為新四軍江南指揮部抗敵周報的編輯部和印刷廠。
7月 29日,張茜隨著部隊進駐了蘇北泰興的黃橋鎮(zhèn),這時不敢打日本人的國民黨江蘇省主席韓德勤糾集了五萬兵力,企圖一舉占領黃橋,消滅北上的新四軍,黃橋的上空籠罩著壓城的黑云,陳毅、粟裕決定反擊。
陳毅把正在編印報紙的張茜叫回來:“現(xiàn)在局勢很緊張,你把東西輕裝整理一下,該扔的扔,該藏的藏,動作要快,戰(zhàn)況是瞬息萬變的。 ”
張茜問:“局勢這么緊張嗎?我們都沒有看出來。 ”
陳毅說:“五萬對七千,你說緊不緊張,勝了,我們在蘇北就站穩(wěn)了,敗了就只能喝長江水了,甚至要打游擊,從最壞打算,所以要輕裝。 ”
張茜第一次體會到戰(zhàn)爭勝負的嚴重性,立即清理東西,當她拿起一本她謄錄的陳毅的詩時,猶豫了很久,這里有她親手抄錄的陳毅寫的梅嶺三章和近期作的詩。
張茜問道:“這本也要打埋伏嗎? ”
陳毅看了看說:“打埋伏!就是丟了還可以重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