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的宋春舫講自由戀愛，愛上自己的表妹，但曾祖父希望他娶比宋家有錢的朱家女兒朱倫華。祖父不理，執(zhí)意要和表妹一起，曾祖母便說下狠話：要和表妹一起就一分錢都拿不到。于是祖父做了一個決定，同意娶朱倫華，但條件是先到歐洲留學，畢業(yè)回來才結(jié)婚。我的曾祖父母同意了這項“交易”。

1912年，我祖父在上海圣約翰大學尚未畢業(yè)，便轉(zhuǎn)到歐洲讀書。他先乘船到法國南部海港馬賽，再轉(zhuǎn)火車去巴黎，入索邦大學就讀。據(jù)我父親說，那時祖父有的是錢，即使每晚去劇院也不成問題。那年代去劇院，大家習慣穿晚禮服，于是祖父就每晚穿上晚禮服，乘坐自己的馬車去看戲。他之后轉(zhuǎn)赴瑞士日內(nèi)瓦大學深造，主修社會和政治科學，1915年得文學碩士學位。

我父親在《兩周年祭》中說：“記得父親自己對我們說道，他那時出洋根本不知道為什么，也不知道去讀什么。他那時去的是瑞士，讀的是政治經(jīng)濟。從這時起，他可以說走錯了路，以后繼續(xù)白花了很多時間在對他的事業(yè)沒有關(guān)系的事物上。他讀政治，所以做過官，他讀經(jīng)濟，所以做過和銀行有關(guān)的事，他讀法律，所以也做過律師。這些事都有價值，但對我父親并不適合?！?/p>

祖父很有語言天賦，懂多國語言，但究竟是多少種語言，我也不太確定，因為各家說法不一。我父親在《兩周年祭》中說，我祖父能讀、能說、能寫的至少有英、法、德、意、西班牙五國語言，僅能讀的還有幾種，如古希臘文和學過七年的拉丁文。祖父四十歲后還開始讀俄文，一兩年后已經(jīng)直接看原文了，但他卻在日語上碰壁，自認失敗。因為語言上的便利，他能從容地泛覽各國劇本的原作，用不著依賴譯本。

在歐洲，祖父找到了自己真正感興趣的東西，那就是西洋戲劇。他知道自己始終要回中國，無論是在上海抑或北京都不可能再每晚看戲了，而很多與戲劇有關(guān)的資料也不易找到。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可能把有用的書都買下來，并帶回中國。當時歐洲正值戰(zhàn)爭，許多人生計沒有著落，唯有變賣家當，其中就可能包括藏書。而祖父有的是真金實銀，所以他不斷買書，累計達三千多本。1920年春，祖父再訪歐洲，考察戰(zhàn)后的社會狀況和文學動向，其間擔任日內(nèi)瓦和平會議中國代表團秘書。1921年，他把自己的所有藏書都帶返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