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星期六。

如果今天再不去，他或許就要回天鹽了。聽說他星期一開始就會在天鹽的醫(yī)院上班。這樣一來，明天就要離開札幌。一大早，這件事就一直縈繞在有己子的腦海里。

敬之出門了，獨處時間又來臨了。

去，還是不去？三天里，有己子幾乎一直都在考慮這個問題，卻沒有采取任何行動。與內(nèi)心劇烈的掙扎相比，有己子的外表顯得相當平靜，甚至連敏銳的敬之都好像沒有覺察到任何蛛絲馬跡。

將近中午時分，天空再次紛紛揚揚地下起小雪。在凜冽的寒風吹動下，漫天紛飛的雪花就像有己子迷惘內(nèi)心的寫照，飄忽不定，無依無靠。

看著窗外的雪花，有己子感到右側(cè)腹部隱隱作痛。突然，一陣絞痛從側(cè)腹部直穿背部。

有己子坐在沙發(fā)上，用手摁住右側(cè)腹部，全身蜷曲。疼痛牽動全身，但還不至于令人無法忍受，還讓人有時間感受到疼痛襲來、橫穿身體、稍后消失這一過程。

大概過了十分鐘，就像孩子停止哭泣一般，有己子將手從右側(cè)腹部挪開，抬起頭。疼痛消失了，只留下了疼痛過的感覺。

怎么回事？是胃痙攣引起的，還是自己用腦過度、神經(jīng)緊張造成的？正因為剛才的疼痛是那么真切，雖然消失了，但還能清楚地憶起。

時鐘的指針就要指向十二點。

今天是周六，真紀馬上就要回來，等真紀回來再出去就困難了。明天是星期天，敬之會在家里，至少目前還沒有聽說丈夫有外出的計劃。

錯過今天，就見不到他了。

看看鐘，有己子明白與久坂見面的機會正在喪失。不知為何，有己子突然有了勇氣。已經(jīng)見不到久坂的失望心情，反倒讓有己子拋開所有的顧慮，大膽起來。

那就只打個電話吧……

既然已經(jīng)不能相見，打個電話問候一下也沒什么奇怪的。從丈夫那里聽說了久坂家的不幸，打個電話問候一下，這也顯得合情合理。與登門拜訪相比，這樣做也許會令丈夫更滿意。

有己子現(xiàn)在的心情十分坦然，為什么在此之前自己就沒有想到這一點？真是不可思議。

463-6074，有己子已經(jīng)背得滾瓜爛熟，無須再看什么便條。眼前的話筒似乎從未那么光亮過。

有己子深吸一口氣，拿起了話筒。

“463……”有己子念念有詞，撥著號碼。滴——滴——，撥號盤來回轉(zhuǎn)動的聲音讓有己子感到不安。

隔了片刻，電話接通了。

剎那間，有己子想放下話筒。

算了吧……有己子正這樣想著，對方有人接聽了。

“喂。”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沉，沒有感情。這是誰呀？有己子一時沒有出聲。

“嗯，請問久坂大夫在嗎？”

“我就是?！?/p>

“哦……”

一瞬間，有己子將話筒拿得遠遠的。

“我就是，有什么事……”

“嗯，我是……”

對方肯定在側(cè)耳傾聽。有己子又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是諸岡的妻子?！?/p>

“諸岡副教授的妻子？”

“是的?！?/p>

這次好像輪到對方吃驚了。

一陣沉默。

“聽我丈夫說，您的母親去世了……”

“唉……”

“我想趁您在的時候，表達一下我的哀悼之情?！?/p>

緊要關(guān)頭，有己子的談吐意外地流暢起來，也許是因為她的心情已經(jīng)變得坦然。

“謝謝?！?/p>

“想必您一定很悲傷吧。本來我丈夫要我在葬禮時去吊唁，但突然有急事，真對不起?！?/p>

“不……”

莫非是電話來得太突然，久坂依然寡言少語。沒錯，這確實是久坂的聲音。透過對方壓得很低的嗓音，有己子已經(jīng)確認出來。

“聽到您母親去世的消息時，真的吃了一驚?！?/p>

“的確事出突然。”

“料理后事很辛苦吧？”

“全都交給妹妹打理了。”

“您母親多大年紀了？”

“六十六歲?！?/p>

“這么年輕就……”

“是啊。”

“嗯……”

又是一陣沉默。有己子為了打破沉默，繼續(xù)問起來。

“您還好嗎？”

“嗯……”

“您什么時候回天鹽？”

“今天?！?/p>

“今天？”

有己子不禁驚叫起來。

“那……幾點？”

“三點的快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