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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jié) 不是美夢時分 亦須十分好夢(1)

蕭紅 愛與漂泊 作者:李清秋


1931年,哈爾濱的冬天是這樣的漫長。雪花在天空中盡情地舞蹈,沖著地上的人群微笑。在呼嘯的北風(fēng)的攙扶下,一片一片地落在了地上,堆積得越來越厚。偶爾有枯葉掙扎著從厚厚的雪堆里鉆出腦袋,小臉被這寒冷的天氣糟蹋得泛著青黑色,奄奄一息。

不知道是被這動蕩紛揚(yáng)而又寧靜恬淡的雪花所渲染的氛圍感動,還是從那黑黃腐朽的枯葉中,看到了生命的脆弱和自己的身影,蕭紅的眼淚落了下來。她覺得自己的這顆沉重的心正從身體里被肆意的雪花輕輕托起,悠游到一種幽深孤寂的境界中。

寒風(fēng)像刀子一樣,吹散她的夢想,眼淚發(fā)脹。抱緊雙臂,讓自己溫暖一點(diǎn)。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這樣寒冷的天氣里,沒人愿意在街上多待一分鐘,大家都恨不能長雙翅膀飛回那溫暖的家中。

蕭紅在城墻邊漫無目的地走著,同行的人,越來越少,寒風(fēng)讓她的心更冷了。這一次是永遠(yuǎn)也不會回去了吧。

冬日總是沒有暖陽,遠(yuǎn)處的蒼山泛著白光,蕭紅的心里更空了。這就是她的命運(yùn)嗎?逃離了依附了二十年的張家大院,她就無法在這世上生存了嗎?肉身的摧殘還能忍受,可是內(nèi)心那蝕骨的寂寞,拿什么來填補(bǔ)?

就在蕭紅迎著寒冷的北風(fēng)暗自流淚的時候,那個已經(jīng)和她解除了婚約的汪恩甲在哈爾濱的街頭找到了蕭紅。

汪恩甲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想要給蕭紅一個溫暖的懷抱。

這動人的表白來得太突然,蕭紅怎么也卸不下身上背負(fù)了這么久的盔甲。透過這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龐,她仿佛又看見了那個呼蘭河的家,看見了父親那張厭惡自己的雙眼。這就是宿命的羈絆嗎?

“我本就是為了不和你結(jié)婚才和家里一次又一次地鬧翻,這讓我如何再和你在一起?”蕭紅本能地豎起身上尖銳的刺,躲在自我保護(hù)的殼中,試圖把來人拒之千里。

雖然已經(jīng)和汪家解除了婚約,但是他們兩人私底下還是有些書信交往的。汪恩甲對蕭紅一直還是心存愛意的。逃離家庭,手無縛雞之力的蕭紅沒有填飽肚子的能力,她的人雖然已經(jīng)從舊家庭中走出來了,但是她還沒有獨(dú)立生活的能力。

被溫暖的大手握緊,心頭的堅(jiān)冰仿佛遇見了火苗,慢慢地被焐熱,甚至散發(fā)出炭火誘人的香氣。

想起日常通信中汪恩甲對自己的關(guān)心,這個溫暖有力的懷抱滿是醉人的芬芳,蕭紅迷醉了,身上的盔甲一步一步被他瓦解。外面的寒風(fēng)穿不透他堅(jiān)硬的胸膛吧,要不然為什么這胸膛是這樣溫暖。

已經(jīng)徹底和家里鬧翻,不可能再回到家里,陸振舜一點(diǎn)消息也沒有。而且陸振舜自己也還沒有斷奶,找他根本一點(diǎn)用都沒有,無法擺脫對于錢財(cái)?shù)囊蕾?,蕭紅在現(xiàn)實(shí)面前不得不妥協(xié)。

堅(jiān)強(qiáng)了這么久的她再也無法掙脫汪恩甲的懷抱,許是寂寞太深,許是承諾太動人,抑或懷抱太溫暖……

蕭紅接受了他。她和汪恩甲在哈爾濱同居了。他們住在松花江邊的東興旅館。

無依無靠的蕭紅只能選擇相信汪恩甲對自己是一片真心,可是在一起很長時間之后,汪恩甲還在以各種理由拖延安排蕭紅再一次入學(xué)的時間。蕭紅有種受騙了的感覺。她想要去北平。

雖然那里已經(jīng)算是自己的傷心地,陸振舜的退縮讓她和家里的對抗變得沒有了意義,但是夢想之地的召喚讓她無法抗拒。

蕭紅偷偷地給還在北平的李潔吾拍了電報(bào),告訴他自己什么時候到,然后在一個晴朗的午后,趁著汪恩甲不在家,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蕭紅又踏上了南下的火車,向北平出發(fā)。

1932年年初,李潔吾意外接到蕭紅即將來平的電報(bào),他按照電報(bào)上的時間推算著想要去接車,當(dāng)他趕到車站時,蕭紅已經(jīng)離開了。李潔吾立刻趕回蕭紅和陸振舜在北平住的舊院子。果然,蕭紅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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