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班·米歇爾先是在奧德翁劇院的走廊里，后來在歌劇院

大街的書店里發(fā)現(xiàn)只有兩類書好賣，一類是要徑直走進先賢祠、名

垂千古的著名作家的純文學(xué)作品，另一類是輕巧的故事，很快能讀

完但也很快就會被忘記的東西。這些針對純情少女和毛頭小伙的

書，雖然得不到評論家的贊揚和學(xué)者的重視，卻不一定賣得不好。

這個年輕人懂得，如果不能馬上在純文學(xué)方面占有一席之地，那就

得想辦法盡快在通俗圖書方面打開缺口。

這時，他與費里西安·尚索爾走到一起了。尚索爾是一位多

產(chǎn)作家，寫過很多小說、詩集、啞劇和劇本，但他最光榮的頭銜是薩

拉·貝納爾①的舊情人，幾年前，他甚至把往事寫成了一本書，大膽

地取名為《迪納·薩繆埃爾》，副標題是“劇場風(fēng)俗”。這是他最重

要的一本小說，小說的巨大成功使他不斷地重復(fù)那些下流的隱私。

作者在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作品中津津有味地揭示巴黎生活的種種

陰暗面。起初，他的作家同行們都很激動，毫不猶豫地把這個蹩腳

的尚索爾比作巴爾扎克、大仲馬和雨果，想把他的作品當(dāng)作一部新

的《人間喜劇》。斯特凡·馬拉美甚至這樣寫道“：費里西安·尚索

① 薩拉·貝納爾(1844—1923)，法國著名女演員?！g注

爾像帕格尼尼一樣演奏圖書?！眾W克塔夫·米爾博的評價更高“：他

的書中甚至有德加的那種強烈色彩和同樣可怕的色調(diào)?！绷_丹也很

激動“：多么直接和瘋狂的享樂圖!"挑剔的詩人泰奧多爾·德·邦

維爾還給他寄去了這樣熱情洋溢的信“：面對著純樸的大自然，再

也沒有什么比欣賞您激昂、激奮的巴黎世俗圖更微妙更美好的快

樂了。”然而，到了最后，大家都疲了。這個小說家所寫的那些下流

東西引起了謹慎的評論家、善弄權(quán)術(shù)的政客和多疑的金融家仇恨

的怒潮，人數(shù)極多。尚索爾挫敗了太多人的傲氣，踐踏了太多人的

自尊，大家都想讓這個犯了罪的作家閉嘴，讓他邪惡的書變成包裹

他才能的尸布。慢慢地，大家不再談?wù)撍淖髌?，報紙完全忘記?/p>

這個無視傳統(tǒng)地控訴世俗習(xí)慣、大膽揭露社會弊病的人。當(dāng)然，好

奇的讀者仍在讀他的書，但蹩腳的記者們，即那些創(chuàng)造短暫榮耀的

人沉默了。這種態(tài)度畢竟讓出版人們感到了不安，他們不再出版

這個被放逐的作者的作品。

但阿爾班·米歇爾對這種態(tài)度并不怎么關(guān)心，他知道這只局

限在巴黎社會的一個小范圍內(nèi)，與廣大讀者沒有任何關(guān)系，他們對

朗德諾文學(xué)咖啡館小小的斗爭并不感興趣。如果能通過其他渠道

打動讀者，尚索爾這個名字、他不好的名聲、他創(chuàng)造典型和陰森人

物的本領(lǐng)會更有效果。這個四十二歲的著名作者必須在文學(xué)上重

新開辟新路，所以，他愿意相信一個雄心勃勃但沒有經(jīng)驗的年輕

人，一個端坐在洛萊特圣母院路十號他的出版社小辦公室里的孤

獨者，一個敢于進行冒險的大膽的人。

六年前，費里西安·尚索爾在保爾·奧倫多夫出版社出版了

一個三部曲，叫做《名人》，賣得不好。阿爾班·米歇爾想接下去

做，讓作者加以修改，換個書名，合成一大本來出。是誰想出新書

名來的? 出版人? 作者? 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但他們?nèi)拥袅朔ξ?/p>

1 4

的“名人"，換上了“野心家”這個名字，尚索爾和米歇爾是一對天

才。“野心家"這個詞當(dāng)時還很陌生，讓人震驚，驚訝，具有挑釁性，

以至于很久以后，當(dāng)這位作家在一九三四年去世的時候《，費加羅

報》還把他當(dāng)作是這個詞的創(chuàng)造者“：arriviste，費里西安·尚索爾創(chuàng)

造的詞，已進入法語。"這并不完全正確，因為儒勒·雷納爾早在他

一九o o 年十月十二日的日記中就使用過這個詞，比《野心家》的

出版早兩年“：什么叫野心家? 就是未來的成功者。"不過這沒有任

何問題，在這之前，這個詞還沒什么人認識，如果說尚索爾和米歇

爾根本就沒有創(chuàng)造這個新詞，他們至少把它推向了大眾，把它從文

學(xué)咖啡館封閉的學(xué)究圈子里挖了出來。專欄作家勒內(nèi)·讓娜指出

了這個書名在多大程度上幫助了該書的成功“：《野心家》出版的時

候(三十年前)，人們感謝費里西安·尚索爾先生描寫了那些人物

中的一員，人們到處都能碰到他們，卻從來沒有想到往他們背上貼

個標簽，用一個詞——‘野心家’來形容他們! 這非常清楚!”

這一經(jīng)驗永遠不會被忘記，阿爾班·米歇爾后來一直非常注

意他所出版的圖書的書名，他意識到這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不

久以后，當(dāng)他和作者皮埃爾·科拉爾簽合同出版后者的道德小說

時，他們就書名問題討論了很長時間?？评瓲柡髞韺懶沤o他說：

“您讓我給您提交幾個書名，現(xiàn)奉上。但在交給您之前，我想提醒

您注意我已經(jīng)給您的那個書名《，新的果實》。那個書名好像沒有

吸引您。我之所以又回到這個書名上來，是因為只有它最適合那

部作品，它象征性地表達了主題，除此之外，封面的用圖也許能使

它更加明了。比如，用一個圓形圖案，畫面上是一個少女，她滿臉

微笑，圓圓的臉非常讓人喜愛，周圍是一片綠色，點綴著一些水果，

少女的嘴里也銜著一個水果。您覺得這個創(chuàng)意怎么樣? 這不夠清

楚嗎? 讀者不會馬上明白新的果實就是這個奇特和可愛的小女孩

1 5

嗎? 她有點酸，但很純潔，是新式教育的結(jié)果。"他還推薦了其他一

些書名《：為了得到男人的愛》《，一個小女孩的悄悄話》《，米尼

翁·梅納日》《，情愛絮語》等。但所有這些書名好像都沒有被阿爾

班看中，最后，他擲地有聲地定下了一個更加吸引人的書名《：情婦

學(xué)堂》! ．

當(dāng)時，剛剛起步的阿爾班·米歇爾不能在他寒酸的辦公室里

接待那位著名作家，所以他去找尚索爾，想得到這位作家的最后同

意。謹慎而寡言的阿爾班被這個花花公子迷住了，尚索爾長著威

嚴的小胡子，深色上衣有一個藍色的絲綢小口袋，十分瀟灑。他熱

情而機智地分析著愛情和文學(xué)“：永恒也許是從虛偽開始的……怎

么給愛情下定義呢? 一種病? 一種身體上的誘惑? 一種純潔的感

情? 是一種性情，一種感覺，永遠千變?nèi)f化，卻又始終如一，誰都掌

握不了它? 總之，在所有的國家里都一樣，過去是這樣，將來還是

這樣，在所有的時代都一樣，兩千年前是這樣，再過兩千年還是這

樣。文學(xué)應(yīng)該給愛情蒙上面紗嗎? 如果行為粗俗而讓人討厭，那

就應(yīng)該；如果可愛和讓人快樂，那就不應(yīng)該。尋歡作樂是一種

藝術(shù)……"

尋歡作樂是一種藝術(shù)……這是尚索爾發(fā)明的著名格言，有一

天，這位作家在沙龍里沖撞了一個小資產(chǎn)階級女子的道德觀“：怎

么，你竟然敢說尋歡作樂是一種藝術(shù)?”那個女子問道。

作者顯得十分恭敬，回答說“：是的，夫人。如果您愿意的話，

我可以向您證明。"①

在出版方面還不怎么內(nèi)行的阿爾班·米歇爾，把印書的事交

給尚索爾去管，他則利用自己在書店方面的特長和在圖書銷售方

① 費里西安·尚索爾自述《，大吉尼奧爾》，1923年7月1 日。

1 6

面的關(guān)系，保證該書的發(fā)行。還有，由于大家都知道沒有一家報紙

會發(fā)表文章替這本書作宣傳，作者答應(yīng)了這一讓人驚訝的條款：

“如果投入一萬法郎替本書做廣告，費里西安·尚索爾先生放棄第

一次印刷(一萬冊)的版稅。"出版小說不拿版稅，稿費全用來做付

費廣告，這在出版史上還是第一次。

阿爾班·米歇爾出版社的第一個合同是一九O 二年一月二十

一日簽署的，三月份就出了書。報紙上刊登了廣告，用大號字宣傳

尚索爾的這本新小說質(zhì)量如何高。支持純文學(xué)的人發(fā)出了冷笑，

但這辦法顯得非常管用《：野心家》很快就取得了成功，讀者爭先恐

后地去購買這本書。阿爾班·米歇爾沒有想到這本書會走得那么

好，有點措手不及，經(jīng)常不能及時滿足書商的要求。正在鄉(xiāng)間度假

的尚索爾在全國來來往往，照看著自己的種子，十分關(guān)注這個孩子

的未來。他常常到書店去買《野心家》，但書店里往往缺貨，里昂車

站的女書商對他說“：先生，那是最暢銷的書……遺憾的是我們沒

貨。我們每天寫信去要，但一本都沒有收到……”

尚索爾生氣了，他在四月十七日寫信給阿爾班“：五天來，我做

了調(diào)查——在巴黎，在里昂車站，在馬賽，在圣拉斐爾，尤其是在福

魯里和卡瑟納的大街上，到處都找不到我們的書。斷貨一個星期

了，這個星期的廣告白做了(《巴黎生活》和《拉索姆》，今天早上二

版還有一個廣告和兩張照片)。這個星期，已經(jīng)賣掉九百本了……

好好打聽打聽，親愛的朋友，你會發(fā)現(xiàn)你的謹慎現(xiàn)在已經(jīng)妨礙了這

本書的巨大成功。”

整個夏天，報紙都在繼續(xù)宣傳這本書，每行字二十法郎。在蒙

馬特爾的大街上，一塊五米乘八米的熒屏廣告每晚二十四次用定

格照片宣傳《野心家》，期間插播給餅干賣廣告的一首詩和宣傳某

種開胃酒的一幅畫。價格包干：一百五十法郎。一切都運作得非

1 7

常順利，到了八月份，倉庫已經(jīng)空了。阿爾班猶豫不決，不知該不

該重印。不該滿足已經(jīng)賣掉的數(shù)量嗎? 尚索爾感到非常憤怒。臨

時缺書也許并不是壞事，但前提是為了造成到處都來要書的假

象——而且，用來做廣告的一萬法郎還沒有全部用完呢! ……尚

索爾認為，還可以再賺點錢。他對年輕的出版人提了幾個建議：

“親愛的朋友，是的，缺書一次沒有關(guān)系，只要下不為例，下次不要

再缺書。所以，必須馬上再加印二千五百冊。你會看到，到了九月

底，你用剩下的差不多三千法郎做宣傳時，還會第四次加印……書

走得很好，太好了，九月底，我們又重新放氣球。但是，不要因為在

勝利中猶豫不決和膽小怕事而失去勝利。"

作者說得對。書繼續(xù)暢銷，差不多達到了一萬冊! 這將是尚

索爾的文學(xué)大勝利! 根據(jù)小說拍了兩部無聲電影，第一部是加斯

東·勒普里厄一九一四年拍的；第二部是十年以后安德烈·雨貢

拍的，再次引起了人們對這本書的興趣?？上А?，野心家》那時已經(jīng)

轉(zhuǎn)到另一家出版社——圖書復(fù)興出版社去出了。尚索爾對作品的

重版不滿意，覺得插圖太老，他想把它的社會風(fēng)俗畫改頭換面，把

書拿到別的地方去出。就這樣，他與一個曾大力幫助他進入圖書

市場的出版人一刀兩斷了。

這部又長又噦唆的小說將創(chuàng)造出某種類型的人物，成為一代

人的代表，盡管后來被人遺忘了?？寺宓隆ぐ退_克，這部社會史詩

中的陰險人物，大膽而可愛，是二十世紀初真正的拉斯蒂涅①。作

者把那些令人喜愛的淑女們寫得讓人扼腕，滿足了第三帝國美好

時期沙龍騎士們的夢想。在這部陰郁的小說中，尚索爾發(fā)泄了他

① 拉斯蒂涅，巴爾扎克小說《高老頭》中的人物，渴望出人頭地，為了成功不擇手段

的冒險家?！g注

1 8

對人類的仇恨：巴薩克是個無訟可訴的律師，偷了一個漂亮的侯爵

夫人的錢財，由于擔(dān)心丑事暴露，他決定殺死這個年輕婦人。晚

上，他用前一天偷來的鑰匙悄悄進人她的房間，卻發(fā)現(xiàn)她跟情人在

幽會“：雅克跪在里亞娜的腳下，吻著她鞋扣下面紫色的襪子；他的

雙手沿著她小巧的腳踝往上摸，聽到她發(fā)出輕輕的叫聲，他的手又

落了下來。接著，他溫順地坐在她的身邊，重新吻起她的嘴唇來。

她的胸罩已經(jīng)摘下，兩個乳房從衣服的花邊里露了出來。巴薩克

嫉妒死這對情侶了?！钡珒词忠呀?jīng)到了那里，趴在黑暗中。當(dāng)里亞

娜去小客廳灑香水時，他溜到了她的身后，用一塊浸泡過氫氰酸的

棉花蒙住她的嘴，無情地結(jié)束了她的性命?！澳欠N有點刺激的味

道，那種十分強烈的苦杏子的氣味，使她感到了危險，她拼著老命，

想掙脫那個死死抱住她的人和他粗魯?shù)孛勺∷p眼的那只手，但

她力不從心，那個人太有勁了，她敵不過他?！彼那槿撕芸炀捅豢?/p>

謀殺，但巴薩克很好地為他作了辯護，最后讓他被判無罪。這對那

個律師來說是一種榮耀，一年后，他成了參議員，后來又當(dāng)了一家

有影響的報紙的老板“：他繼續(xù)在弱者、受傷者和戰(zhàn)敗者當(dāng)中飛黃

騰達 o"

一九O 二年三月，幸運的《野心家》出現(xiàn)在書店的幾個星期前，

《法國新書目》——印刷廠和書店的喉舌——發(fā)表了一則加框消

息“：阿爾班·米歇爾先生，歌劇院大街乙三十六號弗拉馬利翁和

瓦揚書店原經(jīng)理，榮幸地通知各位出版人先生們，他在巴黎馬圖蘭

路五十九號開了一家零售書店?！?/p>

為了維持出版社的生存，阿爾班·米歇爾聽從瓦揚老爹的建

議，從此開始搞圖書批發(fā)。同時，為了彌補金融風(fēng)險，他和一個叫

阿道夫·福爾若的書商聯(lián)合，并控股了另一家書店，這家書店在波

19

爾多軍需大院三十八號。八月底的時候，他得常常坐火車到波爾

多，把所有的利潤都拿來還巴黎到期的債務(wù)?！澳贻p時缺乏經(jīng)驗才

會進行這種聯(lián)合，我常常擔(dān)心得幾個晚上睡不著覺?！彼髞磉@

樣說。

為了讓企業(yè)能維持下去，給出版社打下堅實的基礎(chǔ)，阿爾班想

出了一個奇特的主意：以前，他曾在弗拉馬利翁出版社看見有些書

賣不掉，成包堆在倉庫里，沒有讀者的書是最悲慘的，他想把這些

書拯救出來，做一樁好生意。弗拉馬利翁十分愿意讓他把那些賣

不掉的書全包了，否則這些書會低價處理給報販。結(jié)果，這些本來

要銷毀、積壓和進入特殊渠道的“爛書"又找到了新的讀者。

從一開始，人們就可以看到，阿爾班·米歇爾試圖涉及圖書的

各個領(lǐng)域：銷售、發(fā)行、出版，但他等了差不多一年才重新出書。那

是在一九O 三年二月，保爾·布魯拉的《脈石》，這是一部能讓心靈

脆弱的女孩流淚的小說。廣告稱“：這是一個簡樸、熱情和奇異的

故事，書中的男子由于丑陋而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就像包含著鉆

石的脈石，這個男人面目雖丑，卻有一個熱情天真而又痛苦的靈

魂，有未爆發(fā)出來的悲哀的激情。這種極不公正的命運，戴著這個

侮辱人的面具，讓一個男人的心滴血。"對于一個以“真實比美重

要”為信條的男人來說，這是一個很適合的題材。為了讓書商們對

這部小說感興趣，凡訂貨十二本的書店，他都贈送一本。

保爾·布魯拉之所以把稿子給阿爾班·米歇爾，也許是因為

他欣賞這位出版人，阿爾班在沒有評論的幫助、沒有在報紙上出現(xiàn)

一行字的情況下，成功地推出了尚索爾的作品! 然而，布魯拉——

像《野心家》的作者一樣——跟他的記者同行們關(guān)系很差。他最早

是在《日報》干的，但是，這個負責(zé)在軍校的法庭里報道德雷福斯降

職的年輕記者，第一個聲稱，那個被控當(dāng)間諜的猶太軍官是無辜

2 0

的。當(dāng)時，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懷疑軍事法庭的決定和裁決。布魯

拉寧愿砸了飯碗也不愿保持沉默。后來，他寫了一本《榮譽的制造

者》，在那部小說中，他猛烈抨擊了記者的道德。媒體當(dāng)然就疏遠

這個往湯里吐痰的禿子和害群之馬。只有喬治·克雷孟梭敢在一

九O O 年十一月二十五日的《圖盧茲快報》上說“：我不相信還有誰

能把洋洋得意的新聞界刻畫得那么深刻?！?/p>

阿爾班·米歇爾的《脈石》，通過廣告，讓全法國人民都知道了

保爾·布魯拉的名字。他斜斜的身影出現(xiàn)在所有的文學(xué)場所，皮

埃爾·德斯卡夫?qū)λ鲞^這樣一個驚人的描寫“：他有本領(lǐng)不斷地

折磨他的衣服，甚至新衣服也像被他的后背磨了個洞。他的臉拉

得長長的，像個受了騙的新教徒。過早花白的胡子，給人以潦倒和

疲憊的感覺。"

此后，阿爾班·米歇爾出版的書數(shù)量增加了。這位出版人沿

用《野心家》的成功模式，出版了一批輕文學(xué)：短短的小說，封面誘

人，加上輕巧的插圖，有時還是一些名家畫的，如雷昂德爾或斯坦

倫。這些書的書名清楚地表明了自己是什么類型的文學(xué)，決不會

誤導(dǎo)它所面對的讀者《：車轍或三角戀》《，情婦學(xué)堂》《，女啟示

者》《，一個妓女的日記》……阿爾班·米歇爾專門出版當(dāng)時人們所

謂的“第二層”，’因為這些小書往往藏在嚴肅的圖書后面。

由于這些書不是與記者們關(guān)系不好的作者寫的，所以有關(guān)文

章很多。拉希爾德在《法蘭西水星》上拿《女啟示者》開玩笑“：她

很少能啟發(fā)那個可憐而天真的中學(xué)生，他太害羞了，看到裸體女人

拔腿就跑。"《不妥協(xié)報》則是這樣分析《一個妓女的日記》的“：這

部極不道德的作品讓我們感到了道德的力量，這樣說并不矛盾。"

《費加羅報》寫道“：《情婦學(xué)堂》是本很可愛的小說，但里面有幾頁

非常黃o"

2 1

要出版這些書，阿爾班·米歇爾需要資金。由于他還沒有足

夠的流動資金，他在跟《情婦學(xué)堂》的作者皮埃爾·科拉爾所簽的

合同中，謹慎地加了這么一個條款“：版稅為每本半個法郎，每個季

度結(jié)算一次，也就是說在書店結(jié)算之后。"別忘了還要做付費廣告，

于是又要犧牲作者的利益了“：科拉爾先生將于一九。三年九月一

日交給米歇爾先生一萬法郎，這筆款將用來做廣告?！卑柊唷っ?/p>

歇爾準備在結(jié)算方面打主意，但他原則上堅決反對自費出版，甚至

公然地強烈反對這種辦法，而這種辦法卻幫了許多出版人的忙。

后來《，年鑒》曾向他提出這么一個問題“：出版社是否要拒絕出版

沒有真正價值的書，哪怕作者愿意支付出版的所有費用?"他嚴肅

地回答說“：我堅決反對自費出書。只有那些不嚴肅的出版社才會

這樣出書，因為所有重要的出版社都是如此，要出版的書必須經(jīng)過

一個高水平的審讀委員會審讀。如果不能出，可能是這個委員會

把它斃了，可能是銷量太小。這樣出版的書充斥書店，如果某個讀

者買了這本書，覺得沒有意思，會影響他買別的可能有價值的書。

而且，我認為，從道德上來說，拒絕自費出書，這種解決辦法對作家

來說要體面一些。一方面，評論家也在一直抱怨說書太多，甚至沒

有時間翻一翻寄給他們的書，從這個角度來看，平庸的書甚至?xí)?/p>

響好書。所以，我完全反對作者與出版社合作出書。"①

阿爾班·米歇爾敢冒險的名聲把一個作者帶到了馬圖蘭路。

當(dāng)時，這個作者在奧倫多夫出版社出版的《克洛蒂娜》系列獲得了

成功，但已經(jīng)有人說，這些關(guān)于童年的回憶是一個叫科萊特的年輕

女人寫的，他只不過簽個名而已。筆名叫維利的亨利·戈蒂埃一維

亞爾一直在找錢，也就是說在找出版社。他亂七八糟地出版了一

① 192．6年10月13 日給《年鑒》的克里斯蒂安·多爾西的信。

2 2

些歷險小說和床笫小說，好壞攙雜，胡言亂語，其主要目的是按字

索取稿費。他想盡快寫完，以便領(lǐng)取合同規(guī)定的版稅，然后接著寫

下一部。

這個巴黎人頗有風(fēng)度，戴著平邊的高筒大禮帽，矮矮胖胖，腦

門光禿，胡子精心地修得尖尖的，眼睛很明亮——是“天藍色"的，

他強調(diào)說——對一些忠誠于他的每一本書的讀者很有吸引力。他

不間斷的產(chǎn)品受到了一批在“影子中"工作的“槍手”的支持。沒有

他的幫助，那些在幕后為他服務(wù)的無名寫手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印

數(shù)。甚至連科萊特都沒有想到要署名，她正投身于同性戀之中，這

個假小子做出滑稽的動作，讓人拍照，滿足自己對演戲的愛好。她

迷人的魅力讓人心動，許多喜歡收集性解放明信片的人高興壞了。

她知道得很清楚，如果沒有維利這個名字，她的《克洛蒂娜》在書架

上可能會無人問津。她后來承認“：那個不寫作的人比以他的名義

寫作的人更有才能。"維利很聰明，受過良好的教育，但對自己的榮

譽毫不在乎，他渴望一夜暴富，盡情揮霍。事實上，他當(dāng)然比以他

的名義出版的大部分書要有價值，盡管他常常修改合作者的作品，

讓它們具有他快樂的風(fēng)格。他只關(guān)心一件事：出版人給的支票。

拿到支票后，他便付錢給他躲在暗處的合作者們，自己則過著花天

酒地的生活。

維利總想著用最小的作品來換取最大的利潤，他把在《玫瑰生

活》中發(fā)表過的一個連載賣給了阿爾班·米歇爾?！锻踝拥那閶D》

講的是一個真實的愛情故事，女主人公叫萊奧妮德·勒布朗，是第

二帝國時期常見的那種妓女。男主人公是路易一菲利普的兒子奧

馬爾公爵。那個要繼承法國王位的人曾把自己的一些秘密告訴了

他的朋友維利。當(dāng)然，作者很謹慎，而且也對王子很尊敬，他給那

些著名人物都用了假名。書就要在書店上架的時候，外號叫“大膽

2 3

老爹"的參議員勒內(nèi)·貝朗瑞領(lǐng)導(dǎo)的“反馬路許可聯(lián)盟"①煩了，把

這本小說告上了法庭，說它過于津津樂道王子與漂亮情婦的奢侈

生活。法庭傳喚了作者，向他念了這一段落：

“你放棄嗎?"

“放棄什么?”

“放棄我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這種東西，放棄這種錯綜復(fù)

雜的東西，這些阿拉伯風(fēng)格的東西……”

“不是阿拉伯風(fēng)格，而是希臘風(fēng)格……”

也許聽到最后這句話，吉拉爾小姐半睜半閉的眼睛跟前

浮現(xiàn)出了酒神節(jié)的狂歡……

“你的這段話是什么意思?”法官問“，希臘風(fēng)格指的是什么?"

維利不大想就這種鉆牛角尖的詞源尋根究底，他回答說，他寫

這個連載的時候，根本沒有注意某個詞，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說

‘希臘風(fēng)格’，是因為我在談?wù)摼粕窆?jié)的狂歡、女祭司，這一令人驚

奇的神話中的所有東西全都出現(xiàn)在吉拉爾小姐的梳妝室里。不

過，我完全可以另外換一個詞，再說，這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對不起，"法官舉起食指，眉頭皺了起來“，你在這里不是想

說……我的意思是說，不正常的撫摸?”

“絕對沒有!”作者喊叫起來“，我在《王子的情婦》中，根本沒

想到要描寫不正常的關(guān)系和邪惡的性關(guān)系。我之所以在‘克洛蒂

娜’系列中寫過那些東西，是因為在那本書中我想那樣寫，因為那

是主題。而在《王子的情婦》中不是這么回事。"

① 1894年成立于法國的一個反色情組織?！g注

2 4

盡管作者否認，檢察機關(guān)還是決定立案，一九O 三年四月一

日，案件在塞納輕罪法庭第九庭審理。庭長指控他“：你描寫了一

些令人厭惡的私人生活場景o"

“我只描寫了我所看見的當(dāng)代人的生活……"

過了一會兒，維利又微笑著補充說“：而且，我還淡化了許

多呢……"

律師保爾_蓬庫爾辯護說“：當(dāng)代文學(xué)不知不覺地使用的語氣

被那些意想不到的怪事和遲來的羞恥感所代替了嗎?"

盡管如此，作者還是被判罰了一千法郎，阿爾班·米歇爾最后

出版了潔本。此事引起了巨大的震動，以至于辯護詞被當(dāng)作序放

進了書中，封面上還有這樣一句挑逗性的話“：保爾一蓬庫爾先生的

辯護”。這大大傷害了這位律師，他看到自己的名字與引起丑聞的

維利的名字放在了一起! 為了避免事情再度復(fù)雜，這行字最后用

黑色的細條“刪去”了。維利從這一法律糾紛中——他甚至很高興

以這種方式給他的小說做了廣告——得出了這幾句詩：

如果說我為了金錢，常在泥中行走，

卻也因恥辱而感到臉紅，不!

我現(xiàn)在高傲地昂起(禿了的)腦袋

我沒有玷污圣潔之物。如果說，

我努力地創(chuàng)造文學(xué)作品，

請原諒，因為這是我的職業(yè)。

幾天后，這位作家出現(xiàn)在音樂會上。在后臺，一個系著白色領(lǐng)

帶的人問他“：你覺得第九怎么樣?”

“很好o"他沒怎么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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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記仇。”

· “我為什么要恨貝多芬?"

“不是說那位貝多芬，而是第九法庭，判罰你的《王子的情婦》

的第九法庭?！?/p>

新聞有助于成功，科萊特諷刺給那本書畫插圖的畫家威利：

“維利，威利，維西!”①

當(dāng)然，作者很快又交了一部稿子。為了說服他的新出版人，他

解釋說“：寫得比《王子的情婦》更加細膩，心理分析更加簡潔。我

甚至可以斗膽說，色情描寫比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边@本取名為

《皮克拉特修女》的小說，他要價很高，一萬五千法郎。像往常一

樣，債臺高筑的他乞求道“：趕快給我三千法郎吧，在離開巴黎之

前，我要填補幾個窟窿。我不希望在我不在的時候還開著口子。"

人們很快會以為，阿爾班·米歇爾是想在通俗文學(xué)和大膽的

文學(xué)作品方面努力。其實，他雖然暫時還沿著最初的成功之路走，

卻想成為一個全能的出版人，希望隨著時間的推移，能涉及出版的

各個領(lǐng)域“：做出版能做的任何東西：大眾文學(xué)、工業(yè)科學(xué)方面的著

作、通俗文學(xué)、歷史、青少年讀物、期刊、時尚讀物、小說?？傊?，所

有種類……"他一再這樣說。

所以，除了輕松的小說之外，他同時還出版了反響沒那么大但

具有真正價值的歷史著作，比如《一八一四年至一八七。年阿爾薩

斯的軍事故事》，薄薄的三十冊，只接受預(yù)訂《；布羅格里的維克多一

① 此處科萊特用諧音和一個典故來諷刺作者維利(W illy)和畫家威利(W ely)：公元

前47 年，愷撒只用了5天時間，就打敗法納西斯二世，平定了一場叛亂。之后，

愷撒用最簡潔的拉丁文寫了一份捷報送回元老院，上面只有三個單詞“：Veni，

Vidi，Vici!"，意為“：我來了，我看見了，我征服了!"從此廣為流傳，成為經(jīng)

典?！g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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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索瓦公爵與薩克斯的薩克維埃王子的通信》，豪華版四冊，但

只印了六百本。

阿爾班·米歇爾知道，歷史著作能給他提供一個全新的活動

場所，但要贏得廣大讀者，肯定不靠這種只面向幾個博學(xué)專家的

書。必須讓那些塵封在教科書里或深受尊敬的名人回到現(xiàn)實，活

動起來，要以獨特和生動的描寫重現(xiàn)法國歷史上的重要事件。一

九。三年春，他宣布將出版奧古斯丁·卡巴內(nèi)斯醫(yī)生的《歷史上的

秘密》。這位神經(jīng)生理學(xué)家、弗洛伊德主義者(甚至在這些詞沒有

發(fā)明出來之前人們就這樣稱呼他了)，幾年前厭倦了醫(yī)院里的工

作，開始用醫(yī)生的眼光來探索歷史上最美麗的那幾頁?？ò蛢?nèi)斯

醫(yī)生滑稽而又執(zhí)著，文字極為準確，且不乏想象力，他以歷史上患

病的大統(tǒng)治者為分析和研究的目標：軟弱的查理二世、無賴般的路

易十四、易怒的拿破侖、狂亂的羅曼諾夫、患癲癇病的丹麥王克里

斯安七世、巴伐利亞的瘋子奧東等等。這位醫(yī)生長得怪怪的，身材

矮小，頭發(fā)很短，胡子細長，一臉狡猾的樣子。他轉(zhuǎn)動著眼珠，一再

重復(fù)說“：想到一個民族，一個由無數(shù)個有思維的人組成的集體，受

一個會給可憐的人類帶來災(zāi)難的人控制，誰都會不寒而栗!"

不到三十年，卡巴內(nèi)斯醫(yī)生就在阿爾班·米歇爾出版社出版

了六十多本書。這個才華橫溢的作家以一種新的方式來解說歷

史，題材豐富，既不學(xué)究，又不瞎編，而是想借助科學(xué)知識來探究黑

洞。他很看不起傳統(tǒng)的歷史學(xué)家，刻薄地說“：米什萊可能給人以

假象：但那些專注于尋找赤裸裸的真相而不是迷人外表的人不會

上當(dāng)?！痹谒臅?，歷史不再是溫柔而光明的寓言，而是扎根于最

骯臟的現(xiàn)實之中。他讓讀者進入了他的診所的秘密當(dāng)中，他在那

里像檢查病人一樣檢查王公貴族?！稓v史上的秘密習(xí)俗》八卷《、歷

史上的傳說和好奇故事》五卷《、歷史上的神秘死亡》兩卷“、神經(jīng)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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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系列等等，一再重版，讓許多作家都跟風(fēng)挖掘歷史。當(dāng)然，人

們后來批評卡巴內(nèi)斯醫(yī)生過分描寫了喧囂的場面，細節(jié)太露骨，暴

露了太多的隱私，但他仍有不少擁護者。醫(yī)學(xué)院也頒獎給他，以表

揚這個愛責(zé)難人的醫(yī)生。劇作家維克多里安·薩爾東曾寫信給作

者“：您的書中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一個誠實的女人閱讀，但我完

全認為它會讓輕浮的女人感到不舒服，她們沒有德行，卻不得不裝

出有德行的樣子。”法蘭西學(xué)院的儒勒·克拉雷蒂則說“：歷史上的

真實總是道德的。在梯形解剖實驗室里難道還要講廉恥嗎?"

卡巴內(nèi)斯給阿爾班·米歇爾出版社打下了十分堅實的基礎(chǔ)，

他的作品輝煌了半個世紀。可惜的是，這個作者在狂熱地不斷探

索昔日名人的各種毛病，尤其是精神病和性病的過程中，自己也失

去了理智。他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一頁頁撕

掉書架上自己的作品，把它們?nèi)喑梢恍F一小團，然后從窗口扔出

去，失望地對著那些突然間有了生命的魔鬼大叫“：可我并沒有做

什么對不起你們的事，請讓我安靜!"

一九二八年的一個早上，他起床后對妻子說“：昨天晚上，我看

到了‘死亡夫人’，她對我說‘：你不再存在了……’’

幾天后，他真的死了。阿爾班·米歇爾在這個多產(chǎn)作家的墳

墓前這樣說“：對一個其社會作用是出版圖書，即給思想提供物質(zhì)

手段來表達和傳播知識的人來說，能夠支持一部如此引人矚目、如

此不同凡響的著作，是一件非常難得且值得驕傲的事情qD O D I Q O卡巴

內(nèi)斯除了這些優(yōu)點，請允許我再加上一條，因為這對作者來說更難

能可貴。我想說的是他的忠誠，他對與他緊密相連的書店的忠誠。

不但他的忠誠是百分之百的，他的恒心也是如此。他從來不像蝴

蝶那樣飛來飛去，而是喜歡把自己的作品交給他所信任的一個出

版人。所以，最近幾年，他完全有理由驕傲地望著 自己眾多的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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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它們組成了一面漂亮的墻。"

同樣，在司法方面，前刑事法庭庭長皮埃爾·布夏東著名的訴

訟故事也取得了成功《：拉法熱事件》《，神秘的箱子》《，女傭殺手

迪莫拉》……

阿爾班·米歇爾體驗過所有的成功和幸福。他的書賣得很

好，不管是具有新聞效應(yīng)的書還是歷史書，他的每種書都引起了讀

者的興趣，馬圖蘭路書店懂得如何吸引忠實的顧客。此時，太太又

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叫安德烈。生活向這個充滿熱情的年輕

人微笑了，阿爾班·米歇爾主意很多。這個奧德翁劇院走廊里昔

日的伙計，朝氣蓬勃的書商，正處于上升時期的出版人，堅決認為

應(yīng)該同時發(fā)展像車站、報販這樣的發(fā)行網(wǎng)絡(luò)。他解釋說“：我堅信，

通過車站書攤、報販甚至煙草鋪來賣書，是現(xiàn)有圖書發(fā)行的一個非

常重要的辦法。來到書架前的大部分顧客事先都沒有什么打算，

甚至往往都沒想到要買書。在他們要搭火車的時候，或者是晚點

一小時無所事事的時候，只有露天貨攤能吸引他們的目光。讓他

們決定買一本書的原因，往往是十分偶然的?！雹?/p>

在采用非傳統(tǒng)的渠道出售庫存圖書方面，阿爾班·米歇爾已

經(jīng)積累了經(jīng)驗。他想故伎重演，推出一系列只有八十頁、只賣三毛

錢的小冊子，又輕又樸素，開本很實用。這已經(jīng)是袖珍版圖書了。

要做到這一點，他首先需要一個知名作家，遠離他的出版物有時散

發(fā)出來的那種火藥味。他需要一些老少皆宜、容易閱讀的書。于

是，他自然就求助那個世紀轉(zhuǎn)折關(guān)頭的一位著名喜劇作者，一個致

力于取悅于當(dāng)代人、留著小胡子的矮個子：喬治·庫爾特林納。這

① 1929年4月26 日的信，答保爾·加爾辛為《科莫埃迪亞》所進行的采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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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作者寫過《八點四十七分的火車》《、騎兵隊的快樂》《、布布羅

歇》等一系列幽默小說代表作，他的中短篇小說和長篇小說全都是

在埃內(nèi)斯特·弗拉馬利翁出版社出版的。阿爾班·米歇爾的前老

板很高興與他昔日的雇員和弟子簽下這第一個合同“：祝賀這部有

趣的散文能讓你獲得巨大的成功，”①他說。為了有利于企業(yè)，他放

棄了該系列第一部作品的所有權(quán)利。喬治·庫爾特林納十分激

動，積極支持這套只有八十頁的叢書。他重新閱讀自己的作品，進

行修改，起新書名。這項工作于一九。四年十月二十日完成，他寫

信給一個朋友說“：請你想象一下，幾天來，我沒有一分鐘是屬于我

自己的，我得重新閱讀、修改和部分重寫我的全部舊作，這些東西

將出定價三毛錢的普及版。第一本將于下周六上市，我得一一刪

去差不多四萬行文字，多處修改，做這類美容工作。請你相信，我

把自己搞得很痛苦。"②

著名作家?guī)鞝柼亓旨{的作品廉價出售當(dāng)然引起了讀者的爭

搶，阿爾班·米歇爾現(xiàn)在明白了，他得豐富產(chǎn)品，增加產(chǎn)量。他再

次跟弗拉馬利翁商量，后者把著名的《巴黎的秘密》的作者歐仁·

蘇的四十三部著作、埃克多·馬洛的六部小說、連載小說作家阿列

克西·布維爾和諷刺作家歐仁·夏韋特的一系列作品的所有權(quán)轉(zhuǎn)

讓給了他，為期四年。夏韋特是位不朽的作家，曾寫過這一含蓄的

寓言 ：

矮子丕平死了很快就要一千年了。

① 1904年6月28 Et的合同。除了每本一分五的固定版稅外，每種書阿爾班·米歇

爾還要另付 100 法郎。而弗拉馬利翁則保證不以低于3．5 法郎的定價出版喬

治·庫爾特林納的作品。

② 給奧地利譯者西格弗里德·特雷比奇的信，發(fā)表在《新書報)1949年第8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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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人死了就永遠死了，不會復(fù)活。

轉(zhuǎn)讓是一九O 五年九月一 日進行的，總價四萬法郎，一大筆

錢。在這之前，阿爾班·米歇爾從來沒有談過這么大的生意。然

而，相對于一下子豐富了阿爾班·米歇爾的出版物的一百四十種

圖書，這一價格近似于無。阿爾班·米歇爾當(dāng)然沒有那么多錢，弗

拉馬利翁也面對現(xiàn)實。歷史學(xué)家阿爾芒·達約的五本書七百冊共

計兩萬一千法郎將以實物支付，拉辛路的那個出版人將在自己的

書店里全價重新出售，剩下的一萬九千法郎則用月匯票來支付。

阿爾班成功地讓《情婦學(xué)堂》的作者皮埃爾·科拉爾入了股，科拉

爾以收益的三分之一和百分之五的年利率幫助了出版人。

由于這種臨時l生的經(jīng)濟組合，阿爾班·米歇爾在大出版人當(dāng)

中占了一席之地。他出的書豐富多彩，使他從此以后能夠吸引各

種讀者。他不再是貪婪地出版轟動性圖書的年輕人，他旺盛的精

力，他對出版業(yè)的了解和大膽的革新，使他成了一位出版大師。那

種直覺和對市場的感覺是在與讀者的接觸中產(chǎn)生的。在回答《法

蘭西圖書中心會刊》的提問時，他是這樣形容出版業(yè)的“：出版是一

個充滿激情的行業(yè)。不幸的是，時間太短，一天只有二十四個小

時，但沒有一個出版人有時間煩惱。這個行業(yè)需要對公眾十分了

解——這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怎么來的呢? 通過零售書店的鍛

煉。所有的出版人都應(yīng)該在零售書店進行實習(xí)，以了解讀者的口

味。我之所以成功，就是因為在零售書店里干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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