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毛澤東如切如磋、親密無間
毛澤東的書房里,忽地掛起了一幅清朝書畫家鄭板橋(鄭燮)的手跡。鄭板橋乃“揚州八怪”之一,草書勁峭,體貌疏朗,自成一格。
在抽煙、喝茶的片刻,毛澤東踱了過去,不時駐足,細細欣賞著鄭板橋那豎長撇法運筆,有時甚至用手指頭在掌心比劃起來。
毛澤東喜歡書法。他的字,瀟灑豪放,無拘無束,如天馬行空,似蛟龍過海。閑暇時,端詳百家書法是他的嗜好。
那幅鄭板橋的草書掛了幾天,忽地不見了,卻出現(xiàn)在田家英家中。
過了些日子,又一幅清朝書法家的手跡,出現(xiàn)在毛澤東書房。幾天之后,卻又出現(xiàn)在田家英家中……
人才學家們仔細研究過父母對子女、教師對學生的影響,卻未曾研究過首長對秘書的影響。
毛澤東比田家英年長29歲,猶如他的父輩。工作在毛澤東身邊,田家英深受毛澤東的熏陶。何況田家英原本就喜歡文史,跟毛澤東有共同的興趣、共同的愛好,這使他們之間跨越年紀的溝壑,如切如磋,親密無間。
平心而論,田家英的字寫得并不好。毛澤東常派他去北京榮寶齋買字帖,使他對書法也產生強烈的興趣。毛澤東最喜歡的是懷素的字,書法屬“懷素體”。懷素是唐朝名僧,毛澤東的大同鄉(xiāng)——湖南長沙人,以“狂草”著稱。懷素繼承并發(fā)展了唐朝張旭的狂草,后人稱之為“顛張狂素”。見到懷素的帖子,田家英必定為毛澤東買下。見到東晉書法家王羲之的草書拓本,于右任的《標準草書范本千字文》,以及《草訣歌》,田家英也為毛澤東收集。
常在榮寶齋走動,田家英竟因此愛上清朝的字。他的工資、稿費,有多余的就用來買清朝字畫——主要是字。借此他研究書法,更借此研究清史。陸陸續(xù)續(xù),他買了上千幅清朝字畫,成為他畢生的唯一“財產”。每當他買到清朝的字幅,總是先在毛澤東那里掛幾天。毛澤東看過了,他這才移回家中。閑暇時,評論古人書法,常成為毛澤東和他的共同話題。
毛澤東寫詩詞,寫罷,或覺得詩詞寫得不好,或認為字寫得不好,隨手就把紙揉成一團,扔進廢紙簍。愛詩愛字愛毛澤東的田家英,卻說那是“國寶”,總是從廢紙簍里把一團團宣紙揀起,攤平,然后裝裱起來。如此這般,他裱成一大疊。內中有毛澤東自己寫的詩詞,也有毛澤東抄錄古人的詩詞,如唐朝詩人白居易的《琵琶行》。
1963年,在為毛澤東編輯《毛主席詩詞》一書時,田家英拿出從廢紙簍里撿回的一首詩《七律·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毛澤東看畢,哈哈大笑:“嗬,我還寫過這么一首詩!寫得還可以,收進去吧?!?/p>
原來,1949年4月,當時已經(jīng)由西柏坡遷至北平香山的毛澤東,得知解放南京的喜訊,欣然命筆,寫下一首七律。大抵寫畢又不甚滿意,揉成了一團。幸虧田家英細心,保留了毛澤東的手稿。自從《毛主席詩詞》印出,這首七律廣為流傳,膾炙人口:
鐘山風雨起蒼黃,
百萬雄師過大江。
虎踞龍盤今勝昔,
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將剩勇追窮寇,
不可沽名學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間正道是滄桑。
如今,能夠隨口背出此詩的大有人在,而這首詩背后的故事倘不是田家英夫人向筆者講述,幾乎鮮為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