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廬山上,可謂驚心動魄,胡喬木差一點進入“俱樂部”——倘若那句“五八年大躍進出了軌,翻了車”傳入毛澤東的耳朵,知道是他說的話,那就麻煩了。
他還算“機警”,知道風向不對,馬上作了那長篇發(fā)言,度過了政治危機。
在廬山會議上大力糾“左”
在1959年4月的上海會議(中共八屆七中全會)之后,毛澤東那顆發(fā)熱的腦袋,稍稍冷卻了一些。他幾度表揚陳云。除了前文已引述過的毛澤東稱贊陳云“真理有時在一個人手中”之外,還說過“國亂思良將,家貧思賢妻”之類的話,這“良將”“賢妻”指的也是陳云。毛澤東開始采取一些防“左”措施。毛澤東甚至要陳云全面負責經(jīng)濟工作,說“陳云當總指揮好”。
1959年6月20日,毛澤東寫給胡喬木及《人民日報》總編輯吳冷西的信,也反映出毛澤東的頭腦冷靜了些。那是毛澤東從新華社編印的第2801期《內(nèi)部參考》上,讀到了廣東東江流域暴雨成災(zāi)的消息之后,寫了一信——
喬木、冷西同志:
廣東大雨,要如實公開報道。全國災(zāi)情,照樣公開報道,喚起人民全力抗爭。一點也不要隱瞞。政府救濟,人民生產(chǎn)自救,要大力報道提倡。工業(yè)方面重大事故災(zāi)害,也要報道,講究對策。此件閱后退回。
毛澤東
6月20日上午4時
正是在這種“冷卻”的氣氛中,從7月2日起,在“清涼世界”廬山召開了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自8月2日起至8月16日則為中共八屆八中全會),史稱“廬山會議”。陳云和鄧小平由于健康原因未出席會議。
會議最初的議題是繼續(xù)糾“左”。如毛澤東所言:“不要做熱鍋上的螞蟻,要做冷鍋上的螞蟻。”
據(jù)李銳回憶,他和胡喬木、田家英同車從北京前往武漢,再轉(zhuǎn)船到九江。李銳是毛澤東當時的通訊秘書,他說:
“在火車上,我同胡喬木、田家英有過閑談,對五八年的‘大躍進’,都基本上持否定態(tài)度。”
毛澤東一路上興致頗好,詩興大發(fā),寫了《到韶山》《登廬山》兩首詩,抄給胡喬木、周小舟,迅即在山上傳開。這么一來,使會議的氣氛更為寬松。
胡喬木在跟李銳、田家英、吳冷西的閑談中,說出了自己去年未把陳云意見轉(zhuǎn)告毛澤東的原委:
“當時不匯報,是為了保護陳云,否則上海會議時,陳云也恢復(fù)不了名譽。”
胡喬木對于毛澤東關(guān)于“經(jīng)濟發(fā)展的平衡是暫時的、相對的,不平衡是永久的、絕對的”論斷,也表示懷疑,提出了自己的不同見解。
上山之初,毛澤東提出19個問題,供會議討論。他還指定7人起草會議紀要,即胡喬木、譚震林、曾希圣、周小舟、田家英、吳冷西、李銳,以胡喬木為組長。
于是,胡喬木分12個專題,由組員們分頭去寫。他自己寫“形勢和任務(wù)”這一總綱式的專題。不久,寫出了《廬山會議諸問題的議定記錄(草稿)》(下稱《議定記錄(草稿)》)。
這份《議定記錄(草稿)》,于7月14日印發(fā)后,便招來一些意見,認為對“大躍進”的“成績講得不夠”,而“缺點寫得很具體”。尤其是對胡喬木寫的“形勢和任務(wù)”那一節(jié),意見頗多。
不得已,7月19日,胡喬木在會上作了發(fā)言,進行了申辯:
“不要一提出問題,好像就在懷疑成績,是在把缺點夸大了。缺點不應(yīng)該夸大,也不應(yīng)該縮小。但是,在現(xiàn)在的會議上,各人所見有些參差不齊,也不必緊張??傊灰菃栴}存在的,就要加以正視、研究發(fā)生這些問題的原因。應(yīng)該有什么說什么,不要戴帽子。如果說錯了,講清楚改過來就行了。我們討論的目的無非是為了早日實現(xiàn)光明的前途,這一點大家是一致的。說虛夸已完全過去了,我不能同意。”
屈指算來,胡喬木在毛澤東身邊已工作了18個年頭,上廬山之后也一直在毛澤東身邊工作。然而,就連他也未曾料到,毛澤東在廬山上來了個急轉(zhuǎn)彎:從糾“左”急轉(zhuǎn)為反右傾!
還算好,胡喬木工作在毛澤東身邊,消息極為靈通。就在他作了那番申辯之后的第三天,他得知廬山上的風向要轉(zhuǎn)了。7月21日早上,他知道張聞天要在會上作長篇發(fā)言,即給張聞天掛電話,關(guān)照他“少講缺點,尤其不要涉及全民煉鋼和得不償失的問題”。然而,張聞天不顧胡喬木這一重要提醒,仍然作了批“左”的長達三小時的發(f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