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沉默50年》 安巴拉哇集中營(15)

沉默50年:一位原“慰安婦”的自述 作者:揚·魯夫-奧赫恩


那時的母親身體已經(jīng)十分虛弱,再也不能參加營區(qū)里的任何勞動,但是為了讓我們寬心,她卻一直強打起精神,裝出一副身體并無大礙的樣子。無論日本人多么殘暴無情,他們可以摧殘我們的肉體甚至奪走我們的生命,但是卻不可能摧毀我們的靈魂、剝奪我們的精神。即使是在那樣艱難困苦的環(huán)境里,我們也從來沒有失去過幽默感,更沒有放棄心中的希望;我們早已下定決心,一定要頑強地堅持下去,直至這苦難歲月終結的那一天。為此,幾乎所有的女人都偷偷地保留著一件自己認為最好的衣服,她們絕不會在集中營里穿上這件衣服,而要等到戰(zhàn)爭結束的那一天、那個時候,她們才會穿上它慶祝勝利,穿著它與自己的丈夫重聚。

1944年1月18日,我在集中營里迎來了自己21歲的生日。到那時為止,我們已經(jīng)被關進安巴拉哇的這所日本集中營幾乎兩年了。母親、約瑟芬和塞萊絲特都盡了最大的努力來慶祝這一天的到來。母親把她的一個金手鐲送給我作為生日禮物,但是這個手鐲還必須繼續(xù)藏在我的腰帶里。母親對我說:“等到戰(zhàn)爭結束的那一天,你就可以把它戴在手上了。”這個無比珍貴的特別生日禮物,我一直保留至今。

1944年2月26日,那是一個炎熱而潮濕的日子,似乎也只能是集中營單調(diào)生活中毫不起眼的又一天??墒?,我哪里能夠想到,這一天竟會從此永遠改變我的一生。集中營里的一切一如往日:早點名時慣有的騷動,又一個囚犯失去了生命,守衛(wèi)們依然大喊大叫,饑餓的孩子們發(fā)出悲慘的哭號,絕望中的母親們彼此爭吵,女人們依舊開始了每天繁重的勞役——集中營里的生活仍在痛苦地繼續(xù)。

我對這一天的到來并沒有任何的期許。“打掃衛(wèi)生”一直是我們每個人的夢魘,更是整個集中營始終未能解決的最大問題。那天上午,正好輪到我加入“糞便隊”,清理糞水橫流的廁所下水溝。這個工作就是把廁所里每一個糞坑中的糞便掏出來放進糞桶里,然后再把一個個臭氣熏天的糞桶抬到附近的一條小溪里倒掉。這項工作歷來都是由一個年輕姑娘組成的勞動小組承擔的。我那天穿著一件最破舊的衣服,為了減輕糞便發(fā)出的惡臭的折磨,我還用一塊大手絹遮住了嘴和鼻子。日本守衛(wèi)們站在遠處監(jiān)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不時發(fā)出一陣陣狂笑,很顯然他們把我們的痛苦當成了取樂的對象。一個小時之后,我終于干完了這個最骯臟和最令人作嘔的工作,忍著后背的疼痛回到了營房里。

我的全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一股臭氣,尤其是我的兩只手,更是臭不可聞。我很后悔自己連一塊肥皂都沒有了,因為前不久我用最后的那一小塊肥皂換了幾根蠟燭、火柴和一些面包屑。于是,我只好用沙土擦去手上的污垢,然后再拿一些樹葉在手里揉碎。我花了好長的時間總算去掉了手上的臭氣。接著,我走到水龍頭前,把我的雙手、雙臂、雙腿和臉一一沖洗一遍,最后就是站在太陽下把自己曬干。

這時,我發(fā)現(xiàn)一個日本守衛(wèi)始終跟在我的身后,然后他竟然站到我面前,解開褲子開始小便!這就是日本守衛(wèi)慣有的惡習之一,他們經(jīng)常用來羞辱我們的另一個方法就是朝我們面前吐痰。

我的小妹妹塞萊絲特看到我回來了,立即朝我跑來。我突然發(fā)現(xiàn),她的身體是那么的瘦小,進入集中營兩年來她幾乎沒有再生長。她正在哭,因為她最喜歡的那個洋娃娃的手臂又斷了。她抽泣著求我說:“請把她的手臂縫上去吧。”說著,就把那只斷下來的手臂塞進了我的手里。

我回答說:“我馬上就幫你縫好,不過我必須先換一件干凈的衣服?!?/p>

換完衣服以后,我終于感覺好一些了,接著便一頭倒在了地上的床墊上——我實在太累了——只想休息一會兒。芬和塞萊絲特一直守護著我的早飯——還是一碗湯一樣的稀粥,吃起來就像漿糊。我感覺自己一點兒胃口都沒有,想著暫時讓它放在那里,過一會兒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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