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沉默50年》 幸福的童年(17)

沉默50年:一位原“慰安婦”的自述 作者:揚·魯夫-奧赫恩


他們沖到前廊上,踢傷了祖父家的狗,“哇啦哇啦”地叫喊著我們根本聽不懂的命令。他們逼著我們立即收拾行李,搬到山下的集中營里居住。我們早就作好了前往集中營的準備,最重要的文件和物品也早已打包,以便隨時帶著它們離開。在日本兵的監(jiān)視之下,我們緊張地收拾各自的行李箱——每個人只允許隨身攜帶一個箱子和一個床墊。由于日本人只給了我們十分短暫的準備時間,帶哪些東西就成為一個十分難以抉擇的問題。當我的兩個妹妹芬和塞萊絲特發(fā)現(xiàn)她們最喜歡的玩具都不能帶走的時候,都開始哭號起來。我決定只帶上自己最為實用的衣物,并且提醒母親一定要帶上一頂蚊帳。此外,我沒有忘記帶上我的《圣經(jīng)》、《圣徒之書》、祈禱書和十字架。至于那一串玫瑰念珠,我則把它放進了我的裙子口袋里。

如果現(xiàn)在讓我重新準備應(yīng)該放進這個衣箱里的物品,我會清楚地知道哪些東西才是最重要的。我會首先選擇必備的藥品,比如奎寧、鈣片、大比目魚魚肝油,此外就是肥皂、茶葉、奶粉、火柴、蠟燭、紙和鉛筆。然而,在那個時候我們怎么可能想到這些東西?

祖父獲準留在自己的家里,不用到集中營里生活,這是因為他在登記表格的“國籍”一欄里填的是“法國”,德國人和法國人都不在拘禁的范圍之內(nèi)。

這是我們第二次不得不離開自己的家園,不得不把我們珍視的一切留在身后,不得不向我們深愛著的親人告別!

同祖父告別尤其使我感到傷心欲絕。我在校學(xué)習(xí)那些年的每一個假期都是在祖父的親切關(guān)愛下度過的。就是在班多恩干,他為我的童年時代注入了最為幸福的時光。他一一同我們擁抱,禁不住老淚縱橫。他首先擁抱了母親,接著是約瑟芬和塞萊絲特,最后是我。他把我緊緊地抱在懷里,用法語一遍又一遍地囑咐著我。那一刻,我對他的愛是那么的強烈,久久不愿放開摟著他的雙手。他對我說:“照顧好你的母親?!弊詈?,他在我們每個人的額頭上畫了一個十字——這也是他多年來的習(xí)慣,每天睡覺之前他都會同我們道晚安,親吻我們的額頭之后再畫上一個十字。

我最后一次環(huán)顧四周,最后看了一眼祖父家中所有的漂亮東西、我喜歡的每一個物件,下定決心把這一切塵世間的俗物統(tǒng)統(tǒng)忘記?,F(xiàn)在,最重要的事情莫過于我們一家四口——母親、我、約瑟芬和塞萊絲特——還能夠生活在一起。

日本人押著我們上路了。我現(xiàn)在依然記得,祖父拿著一張白手絹向我們不斷地揮舞,鼓起勇氣一遍又一遍地對我們喊道:“堅持住,無論發(fā)生什么都要堅持住??!”

就這樣,我們被趕上了等候著的日本人的軍用卡車。汽車啟動了,祖父依然站在那里揮舞著手中的手絹。一路上,我們走走停停,更多的荷蘭婦女和孩子們不斷地加入進來。我們彼此擠在一起,手里緊緊拿著最后的那一點兒隨身物品,就像一群即將被送進屠宰場的可憐羔羊。汽車沿著山路蜿蜒而行,一路向山下的安巴拉哇駛?cè)?,我和母親、芬和塞萊絲特緊緊地抱在一起。我們從此離開了這一輩子也不可能再次擁有的生活方式,離開了記錄著我們無數(shù)幸福生活記憶的家。

在接下來的三年半的時間里,我們將和成千上萬其他荷蘭婦女和孩子們一起,在囚禁中艱難度日。我孩提時代的那些美好的夢想都已經(jīng)徹底地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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