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shí),屋外傳來陣陣腳步聲同談話聲——林長民同梁啟超終于回來了。
“兩位小友,聊得是否愉快?”梁叔叔笑咪咪地問著他們,兩人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
“思成很是友好,與我詳談甚歡?!被找粲淇斓乩事暬卮稹?/p>
“徽音學(xué)識淵博,令我受益匪淺?!彼汲煞路饘湟话悖е?jǐn)?shù)貙α珠L民道。
“令公子果真文質(zhì)彬彬,一表人才?!绷珠L民微笑,對梁啟超連連點(diǎn)頭。
“那是自然。思成在家中常被我們喚作handsome boy呢。”梁叔叔有些得意地抬起下巴來。
一旁的思成卻因這個(gè)尷尬的稱謂而窘迫極了,連忙開口:“瞧父親說的……仿佛我在家中令家人都時(shí)常夸贊自己似的。林叔與徽音千萬莫要誤會。”
徽音又打量著他,只覺這人十分有趣。雖然話并不多,卻時(shí)不時(shí)蹦出點(diǎn)讓人忍俊不禁的幽默來——又或者是他那副文弱又誠懇的樣子本身就顯得親切而憨態(tài)可掬。
至于“handsome”嘛……雖然思成身量不高,卻身姿挺拔,面容清朗。仔細(xì)地看起來,亦是彬彬有禮,邁入“英俊”的行列也不算失格。
正這樣瞎想著,思成與梁叔叔已經(jīng)向門外邁開步子。
“徽兒,改日再叫思成約你在北京城轉(zhuǎn)轉(zhuǎn),他沒事便愛到處晃蕩,對北京可熟悉呢。”梁叔叔慈愛地拍了拍徽音的肩膀。
徽音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旁垂手立著的思成——那副有些木訥的樣子,還真看不出他竟是個(gè)“沒事便愛到處晃蕩”的人。
“好的,我也好多多同思成學(xué)習(xí)。”徽音的臉上又露出來乖巧而恬美的笑容。
梁啟超聽了,又是連連點(diǎn)頭,笑的合不攏嘴。一旁的思成則依然垂手立著,臉上波瀾不驚,仿佛這“改日”的要約與他無關(guān)似的。
徽音隨父親一起,將梁叔叔同思成送至門外,汽車已早在外面候著了。梁啟超先上了車子,思成挺拔俊秀的背影跟在他的身后。
徽音正要轉(zhuǎn)身回院內(nèi),突然聽到一聲輕呼。
“徽音!”
回頭一看,思成沖自己向前了幾步,正站在門邊上。
他一邊喚她的名字,一邊輕輕搖著胳膊——手中正握著那枝可愛的梅花。
“改日,我可否邀你去北海游玩?”
徽音稍頓了頓,很快便微微歪著腦袋,露出至清麗的笑。
“好,我等你。”
思成也忍不住笑了,這似乎是他今日最舒展的笑顏,徽音終于透過那溫柔的嘴唇,看到了他整齊而潔白的牙齒。
他再次開心地?fù)]了揮手,轉(zhuǎn)身鉆上了汽車。
冬日的午后,十六歲的思成手中執(zhí)著那支臘梅,站在門邊帶著羞澀與勇氣叫住她。
門框的木色包裹在這一切的邊緣,他那年輕的眼神和身姿都成了一幅畫。
一陣輕巧的風(fēng)恰好自他的肩頭飛過,留下一片凝著雪的楓葉——
很多年后想起來,依然覺得美好得如同一個(gè)想象。
后來的后來,徽音才想起,關(guān)于臘梅,還有一首至浪漫的詩。正被宋徽宗題在那幅《臘梅山禽圖》上。
對她與思成來說,這竟像是個(gè)絕妙的巧合——
山禽矜逸態(tài),梅粉弄輕柔。
已有丹青約,千秋指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