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沒去世之前,林徽因可以抗拒,可以解釋,可以逃避,但徐志摩去世之后,這些“工作”忽然變得不必要了,她不用再抗拒他的追求,不用再為自己的拒絕做解釋,可是,在驚愕之后,林徽因慢慢發(fā)現(xiàn),面對自己內(nèi)心深埋的感情,她忽然變得無可遁形。徐對她付出的真情,像一個探照燈,時時刻刻照在她那些幽微的、固執(zhí)的、只有自己的心緒上。一場心的磨煉,林徽因走了二十來年。林徽因愛她的丈夫,愛她的家庭,愛她所為之付出的一切,可是,這與她對徐志摩的感情,全然兩碼事。林徽因一生追求“對得起人”,她也的確對得起許多人,朋友,家庭,孩子,要說對不起的,算來算去,她似乎唯獨感覺自己有些對不起徐志摩??捎帜茉趺崔k?徽因重病在床之際,還想著見一次張幼儀,見見徐志摩的孩子,為什么?人生總有遺憾。也許林徽因?qū)π熘灸]有愛,但總還有情。傷情。
林徽因的好友,美國人費慰梅寫回憶錄說,林徽因總是和他談起徐志摩,用英語——躲在另一種語言里,似乎就與現(xiàn)實拉開了距離,能更直白,更暢快。徐志摩為林徽因引薦了另一位客人——金岳霖。幾乎從見第一面開始,金岳霖就被林徽因折服。他后來成了林徽因一生的好友和追慕者。徐志摩和金岳霖兩個人,一個前腳走,一個后腳來,他們仿佛是在做接力跑,徐志摩離開了,金岳霖上場,他懷揣著陪伴心中女神的責任,像個騎士一樣,默默地,在她身旁,隔著一堵墻的距離,守了一輩子。當然,這是另外一個段故事了。徐志摩在林徽因的生命中,匆匆走過,他用熱情和真誠,動搖了絕世的才女,倫敦時期,泰戈爾訪華時期,林徽因病居香山時期,徐志摩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心中的理想女神展開追求,他的每次出現(xiàn),都會引起軒然大波。徐志摩像是一個風暴的中心眼,所到之處,周圍的人都會不自覺地跟著起舞。
有時候,你會感覺老天的安排,是那樣殘酷而機巧。假如1931年的那個冬天,徐志摩沒有乘坐那班飛機,他沒有死,林徽因、陸小曼乃至梁思成、金岳霖這些人的生活會有怎樣的變化?那個多角的癡戀的情感故事,又會有怎樣的結(jié)局?也罷。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也許才會心安。徐志摩的那首《偶然》,無論讀多少遍,你都還能感覺到其中的心酸: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一剎便是永遠,追悔也是紀念。在心的修行途中,絕不允許投機,面具必被撕毀,謊言必被揭穿,誰也無法幸免。對的人,錯的時間,錯的地點,故事怎么演?也許,愛,從來都只是一個人的事。十年前,你愛我,我逃避不見,十年后,我愛你,你不在身邊。徐志摩和林徽因的合照不多,僅有的幾張,是泰戈爾來華期間,三個人一起拍的。畫面中,她留著短發(fā),一身黑,帶著白手套,他帶著一個黑色的帽子,淺色的長衫外面套著貼身短襟。他們的表情,一樣平靜,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