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丁玲傳》 “老不死”?。?)

丁玲傳 作者:李向東 王增如


1966年5月,中共中央發(fā)布“五一六通知”,文化大革命開始。六七月間,丁玲寫了《檢查我作品中的“中間人物”》、《八年來的改造》等文章,或批判或檢討。

紅衛(wèi)兵來農(nóng)場串聯(lián)之前,“文革”大火還沒有燒到她頭上。7月丁玲、陳明還隨鄧婉榮去七隊(duì)參加麥?zhǔn)?,在場院用耙子翻曬新麥,布置俱樂部,畫光榮榜。8月上旬丁玲腰疼病復(fù)發(fā),回到場部。

9月,紅衛(wèi)兵來串聯(lián),農(nóng)場造反派開始斗爭“走資派”和“地富反壞右”,丁玲難逃羅網(wǎng)。他們被勒令搬出招待所,住到場部最簡陋破舊的八委,那里是1958年為解決轉(zhuǎn)業(yè)官兵住房困難,突擊搶建的草棚土墻簡易住房。丁玲、陳明那間草屋只有7平方米,低矮狹小,一鋪炕占去一半,一伸手就夠得到紙糊的頂棚,唯一的家具是一個小炕桌。陳明在兩側(cè)墻上釘了兩個小木架,一個放兩人的衣服、雜品和書籍,另一個放碗筷。其余雜品裝入兩個破木板箱子,放到小院原來的豬圈里。還有一點(diǎn)錢,陳明藏到小院廁所盛手紙的盒子里,一堆手紙下面,他想,那里最安全。

搬家時陳明的腿腳燙傷了,不能行動,只有鄧婉榮來幫忙,她找房管所來修炕,自己把炕燒干,動員幾個家屬來勞動了半天,揀走院子里的碎磚瓦塊,把坑坑洼洼的地面搞平整些,又要她小姑子找了幾個裝化肥的厚紙袋,讓丁玲在窗戶外邊做一個卷簾,冬天擋御寒氣。

陳明燙傷好些了就去上班,丁玲坐在家里讀《毛澤東選集》和一部借來的《魯迅全集》。路上沒有人時,她也出去走走,四處望望,聽聽遠(yuǎn)處大喇叭里廣播的新聞。陳明下了班,給她捎回幾張傳單和一些聽來的消息,小聲地發(fā)一些議論,他們有一種大難臨頭的預(yù)感。

風(fēng)聲越來越緊,造反派開始抄家,“天天快黑的時候,就等著吧,今天晚上不曉得哪一個來!聽到村子頭上有狗叫就知道,來了!”“開始,我們還扣著門,人家一拉,門就壞了,后來就干脆不關(guān)門,你們來也省事一點(diǎn)”。來人戴著棉帽子、墨鏡、大口罩,進(jìn)來就翻東西,手表、半導(dǎo)體收音機(jī)、交流收音機(jī)、照相機(jī)、閃光燈、人參、自行車、手鐲、150元現(xiàn)金,值錢的東西都被抄走。“文革”后落實(shí)政策時,一些貴重物品下落不明。

一天下午,一群中學(xué)紅衛(wèi)兵拉丁玲去文化宮廣場批斗,戴上高帽,畫了鬼臉,掛了“大右派丁玲”的牌子。陳明的工作單位就在文化宮樓上,他聽見一陣陣“打倒丁玲”的口號聲,心急如焚,卻不敢從窗口向下觀望,下班后急忙趕回家,丁玲在炕上躺著,沒有洗去臉上的黑墨水,平靜地說:“我就是要留給你看看,他們把我糟蹋成什么樣子!”接著,批斗、陪斗越來越多,并發(fā)展到毆打,陳明回憶:“她曾被打得頭破血流,被踢傷腰骨,半個多月下不了炕;她曾被從臺上推到臺下,摔在地上,腳背腫得好高,找不到藥,托熟人到獸醫(yī)院才弄到一點(diǎn)藥敷治。這些她都無言地忍受了。我每次問她,她總是淡淡地說沒有什么。鄰居見她這樣受折磨,都同情她說:‘唉,過這種日子倒不如死了好?!墒撬吹箤捨咳思业溃骸趺茨芩滥兀吭倏嘁驳冒具^去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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