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四日

志清：

附上《皇冠》收條。此地已經(jīng)大雪。這里的事不會聯(lián)下去的，因為我太不會跟人周旋，除Prof. Badgley外也沒有別人有真正的接觸，他也就要走了。最初上兩課是Badgley的學生，他對我很失望。后來好點，但也還沒摸著竅門?！对古烦浆F(xiàn)在還剩兩章。你給講成的出書條件已經(jīng)非常好了，就是這樣。平君代接洽攝片事，如果成功固然對書的銷路有點幫助，似乎無論如何應當給他與你兩份commission。我知道你不用賺外快，但是也可以給令嬡買點小東西。好在到時候再說。江青外型太差，雖然演過《西施》，我認為她紅不起來的，恐怕影響片子賣座。當然這是他們公司的事，我不會干涉的。汪玲與國聯(lián)的糾紛我最近讀到。其他三鳳我沒什么印象，有便或可請他們寄一本有她們照片的電影刊物給我，這是看不到影片無可奈何中的辦法。如在目前。寧波人漂亮的多，如王丹鳳，我想是沿海史前人種學關(guān)系。胡蘭成書中講我的部分纏夾得奇怪，他也不至于老到這樣。不知從哪里來的quote我姑姑的話，幸而她看不到，不然要氣死了。后來來過許多信，我要是回信勢必“出惡聲”。紹銘他們對我熱心，是我受濟安之賜。如果自己不努力，他們遲早會對我失望的。

愛玲

十一月四日（一九六六）

［按語］

我同愛玲無話不談，大學畢業(yè)后我在上海、北京愛上了兩個女子的故事也吐露給她聽了。二人都算不上是我的女友，因為從未單獨date過。那位寧波劉小姐即在一九四四年夏天我初會張愛玲的那個下午認識的。愛玲看信不太仔細，我家里來一個客人都嫌太擠，哪有可能開派對？派對召集人乃那年剛畢業(yè)于滬江英文系的章珍英女士，家住舊公共租界巨籟達路六六一號。劉小姐同年畢業(yè)于圣約翰大學英文系，想必是她的好友。這位劉小姐，大陸開放后，與其夫婿來美依親，住在紐約，我們每年在中國城的飯館見二次面，她二○○五年去世，我因做腸鏡檢查，未能參加她的葬禮。

一九四六至四七那年，我在北大只教一門大一先修班的英文課程。我愛上的那位但小姐卻在另一個先修班上，我無福教她，也就失掉了同她多有接觸的機會。自思像我這樣一位蘇州才子兼影迷（雖然不?？磭┤プ非笏麄兊呐畠海媸桥錁O了，但對方不為我所動，有什么辦法？一九五二年夏天她的妹妹但茱迪（Judy Dan）以“香港小姐”的身份來加州競選“世界小姐”（Miss Universe），結(jié)果名列第四，美國中文報紙引以為榮，到處都見到她的照片。那次給愛玲的信上，我說“世姐”第四名遠比不上其姊姊漂亮，這完全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與眼界高低無關(guān)。我在這里既講起了兩位我所愛慕的女郎，一有空當寫兩篇散文去好好追憶她們，劉、但二姝的芳名也就暫不宣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