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窗

一九三○、一九三一年間，我才十三四歲，有次聽馬連良談起，當(dāng)代名演員中最為他所折服的，在他本行是武生宗師楊小樓，隔行的是鼓界大王劉寶全。一年以后，獲識言菊朋，他的論調(diào)和馬連良說的全一樣。言菊朋對我說：“你的年歲，當(dāng)然趕不上看譚鑫培，可是還有兩位好老生，就是楊小樓的武生，劉寶全的大鼓，你千萬不可錯(cuò)過，他們二位加起來，也就跟譚老板差不離了！”于是我就注意起楊小樓來?？上夷菚r(shí)年齡還小，理解力不夠，但總算趕上看了楊小樓的武生戲，像“長坂坡”、“連環(huán)套”、“艷陽樓”、“八大錘”等戲，都有點(diǎn)兒印象。楊小樓個(gè)頭兒高，唱“長坂坡”扎上靠，夠威嚴(yán)，雖然在臺上不時(shí)閉眼，可是一睜眼時(shí)，特別顯得神氣，剛開口時(shí)，聲音不響，緊要關(guān)頭，就把聲浪提高，大有石破天驚之勢！他唱“連還套”，時(shí)常用兩只手交換撐在腰里，幫助提氣。在“盜馬”時(shí)候，臺上只看見金少山的竇爾敦，可是等到一上“拜山”，楊小樓的黃天霸上來隨便比畫兩下，就把同場的金少山壓下去了！楊小樓的“艷陽樓”人還沒有出場，幕內(nèi)一聲“啊呵”，正可以說是先聲奪人！還有楊老板唱“八大錘”，舞臺上站了不少閑人，全是武行同人來看熱鬧的，要是換了現(xiàn)在，就該說他們?nèi)莵怼坝^摩”的啦！

楊小樓（一八七八——一九三八），安徽省潛山縣人，小名三元，譜名嘉訓(xùn)。祖楊二喜，演武旦。父楊月樓，應(yīng)文武老生，為同光十三絕之一，繼程長庚執(zhí)掌三慶班，父子先后為內(nèi)廷供奉。楊小樓自幼入小榮椿科班頭科，習(xí)武生，十一歲登臺，第一日演“錘換帶”之高懷亮 。出科后，初搭寶勝和班，娶周春奎之侄女。月樓兼擅猴戲，故外號楊猴子，小樓繼承家學(xué)，又列入名武生俞潤仙（菊笙）門墻，亦能猴戲，故幼時(shí)即有小楊猴子之稱。楊小樓無子，有女嫁藝名小梧桐之老生劉硯芳，生一子名宗楊，表示正“宗楊”派，曾獲小樓傳授武戲，又拜馬連良為師學(xué)老生，不幸短命而死！小樓有義子名克明，娶徐寶芳之女，曾在奎德社，演二路老生。

楊小樓喪父時(shí)才十三歲，得自家傳的戲極少，他的叔丈人周春奎，是和楊月樓同時(shí)的奎派老生，曾以往日所見楊月樓在舞臺上的種種表演方法，告訴小樓；在唱腔方面，楊小樓還受到周春奎的影響很多，楊小樓唱原板或散板，至結(jié)尾時(shí)，必先抑后揚(yáng)，盡情一放，這是奎派老生一貫的唱法 。傳說楊月樓臨終時(shí)，曾將小樓托孤給譚鑫培，所以老譚對于楊小樓是另眼相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