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小生行當(dāng),依年齡與身份氣質(zhì),而有各種不同的藝術(shù)麥演,冠生有大冠生、小冠生之分。大冠生多數(shù)掛須,如“驚變”中的唐明皇,“醉寫”中的李太白等;小冠生不掛須,如“見娘”中的王十朋,“奇雙會”中的趙寵等 ,巾生又別于小冠生,如“拾畫”之柳夢梅,“琴挑”之潘必正等。這三種雖同屬于小生家門,但用嗓與吐字方法不同。巾生音較窄,念法也較細(xì)較柔,常帶三分書生氣。小冠生音較寬,念法較重,常帶一些華貴氣。大冠生則多用膛音,念法沉著,應(yīng)有雍容肅穆氣象,其實已經(jīng)接近老生,所不同的僅在大小嗓并用而已。俞振飛的巾生戲出色當(dāng)行,不在話下,對大小冠生尤為擅長,因為他的嗓音特別好,一般小生演員只有高低兩種音,而他在高低音中各有四五個音,他善于把真假嗓子銜接起來,銜接得了無痕跡,這種造詣是不平凡的。
俞振飛的“奇雙會”,馳名大江南北,垂四十年,頭曲界稱他為活趙寵。他在此戲中的表演方法,分為兩個部分,“寫狀”時采用小冠生的唱法,工穩(wěn)瀟灑,“闖轅”開始是采用鞋皮生 的唱法,要放得開,內(nèi)行稱為“戲保人”,可也很難演。因為演溫了固然看不過癮,但過于“灑狗血”,把趙寵演成市井無賴,又失掉了七品郎官的身份,看了也不舒服,俞振飛這場戲可以說是不溫不火,恰到好處。
程繼仙老先生曾說:“‘奇雙會’在寫狀以前,是文戲文唱,‘三拉’開始,是文戲武唱,要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就唱不好這出戲。”俞振飛演此戲,被稱為紗帽翅上和腳底下都有戲。紗帽翅上有戲是指在“寫狀”的時候,當(dāng)趙寵念到“喔!下官不在衙內(nèi)……”這一段道白的時候,紗帽翅微顫而頭部不動。腳底下有戲,則是在“闖轅”的時候,雙手撫股,腳步橫行,兩目直視,觀眾看到此處,莫不失笑!
俞振飛演“奇雙會”,永遠(yuǎn)受到觀眾熱烈歡迎。有一年在上海更新舞臺,戲院方面以俞振飛和另一小生雙演“奇雙會”,使另一小生先演“寫狀”,觀眾大嘩,幾乎釀成退票風(fēng)潮。后來戲院方面臨時貼出“俞振飛準(zhǔn)演三拉團(tuán)圓”海報,“寫狀”草草終場。保童上去,又被觀眾轟下來,不得已,特別以四青袍簇?fù)碛嵴耧w扮的趙寵作一過場,鼓噪始息,生平所見“奇雙會”趙寵的吊場,只此一次而已。
俞振飛能戲甚多,但以“奇雙會”名氣最大,我所偏好的有“太白醉寫”、和“獅吼記”的“跪池”。他演李太白,尾指甲蓄長,手持毫筆,寫清平調(diào),雅韻欲流。他演陳慥,描寫文人懼內(nèi),入木三分,大家說他宛然陳季?,F(xiàn)身說法!
一九六二年,俞振飛重來香港,攜續(xù)娶之言慧珠往參拜其婦翁黃譜蘅丈,慧珠尊黃為干爹,黃丈笑曰:“老爹今日真干矣!”振飛問丈:“今晚我等演‘奇雙會’,亦有興一觀乎?”答曰:“你們來此即是一出大好之‘奇雙會’,何必再赴戲院觀劇哉!”后此數(shù)年,黃丈謝世,余與孫養(yǎng)農(nóng)伉儷經(jīng)紀(jì)其喪事,今幸其幼子亦已成立矣。振飛有一子,早殤。其得意弟子有蔡正仁與葉小蘭,小蘭為葉盛蘭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