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朋友對我有這樣的建議：‘你們已經(jīng)創(chuàng)造了嫦娥的形象，何不排演幾出紅樓的戲呢？’我們聽了覺得有理，就開始研究這個問題。說也奇怪，在這許多小說中間，甚至于有些很不合理的情節(jié)都編成了戲，惟獨對這一部現(xiàn)實主義的著名小說，卻從來沒有人拿它編戲。這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我們就去請教幾位前輩。據(jù)王大爺昆仲對我說：‘前清光緒年間北京只有票友們排過紅樓戲。那時票房的組織，還沒有后來那么普遍發(fā)展。著名的有兩個票房，一個在西城，叫“翠峰庵”，名角如劉鴻聲、金秀山、德君如、汪笑儂、郝壽臣等就都曾經(jīng)是這票房里的名票。

（按）當(dāng)時票友走票，講究茶水不擾，完全自備。開銷更不用說，當(dāng)然自己擔(dān)負。這“翠峰庵”的組織，在經(jīng)濟上不甚充足，如果有人請票，是要拿“黑杵”的。拿黑杵的意思，就是說一切開銷要由請票的主家擔(dān)負了。

“‘另一個票房，在東城圓恩寺，名叫“遙吟俯唱”，是一班經(jīng)濟寬裕的大爺們組織的。這里面的票友有陳子芳、魏耀亭、韓五、韓六、貴俊卿、王雨田等。我們排過《葬花》和《摔玉》（《紅樓夢》寶玉初見黛玉時的一段情節(jié)?，F(xiàn)在梅花大鼓的段兒里還有這段書）。陳子芳扮黛玉，他的扮相是梳大頭穿帔，如同花園贈金一類的小姐的打扮。韓六的寶玉，也是普通小生的扮相。每逢黛玉出場，臺下往往起哄，甚至于滿堂來個敞笑。觀眾認(rèn)為這不是理想的林黛玉。幸虧是堂會，又是票友，還無所謂?？墒莾?nèi)行看了這種情形，對于排紅樓戲，就有了戒心?？峙屡_下起哄，在公開營業(yè)的戲館里面，不敢輕易嘗試。這是不演紅樓戲的一部分的原因?！?/p>

“又有一位熟悉戲劇掌故的朋友，聽見我想排紅樓戲，就來告訴我說：‘有一本書叫《菊部群英》，專記清同光之間許多名角演唱過的劇目。在令祖的劇目里面有一出《紅樓夢》，是扮的史湘云。這戲的情節(jié)內(nèi)容，書上也沒有加以說明。’我的幾位朋友幫著我把我祖父留下來的幾箱子戲本子，徹底整理了一下。并沒有找著這個《紅樓夢》的本子。他們對我說：‘乾隆年間蔣心余也作過《紅樓夢》的曲子，文字雖妙，不過按上宮譜不很諧律，所以沒有人唱過他作的曲子。我們要編的是京戲，更不必在這里面取材了?！?/p>

“關(guān)于我祖父唱過的《紅樓夢》劇本，我后來也曾經(jīng)跟傅先生討論過。他是最喜歡收藏曲本和小說的。他說：‘《紅樓夢》傳奇，就我所知道的有三種。一部是荊石山民做的《紅樓夢散套》。他把書上每一樁故事，單獨譜成散出，當(dāng)中并不聯(lián)系。他已經(jīng)打好工尺，會唱昆曲的，拿起來就能唱了。還有兩種《紅樓夢》傳奇，一部是嘉慶年間仲云澗做的，一部是道光年間陳鍾麟做的。這兩部都是頭尾貫串，包括了全部故事的?？芍挥星模o宮譜。令祖演的《紅樓夢》恐怕就是“散套”里的一出。’

“根據(jù)上面所說的大家研究下來，前人的不排紅樓戲，服裝的不夠理想，恐怕是最大的原因。我們現(xiàn)在服裝上大概不成問題了。這樣我就又要大膽地嘗試一下紅樓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