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賡摸摸滿臉長須:“馬馬虎虎?!?/p>
“周恩來總是跟我作對,現(xiàn)在又伙同朱德在江西給我搗亂……現(xiàn)在國家弄得這樣糟,每天都有人在流血,中國不能這樣淪陷……”
“這還用你表白嗎?誰造成這種局面,中國人心里都有數(shù)。難道發(fā)動內(nèi)戰(zhàn)的責任還要我們共產(chǎn)黨人來負嗎?”
“你中毒太深!”蔣介石壓低聲音說,“我辛辛苦苦為了什么?中華民族的出路,只有完成國民革命,實現(xiàn)三民主義。倭寇對我民族的凌侵,侮蔑備至;赤匪蔓延數(shù)省,民不聊生。攘外安內(nèi),實為目前國家至迫切之要求。過去的經(jīng)驗告訴我們,復興中國革命的因素,是集中革命分子,凝成革命力量,鞏固革命政權(quán)……”
坐在一旁的鄧文儀不失時機地補充道:“北洋軍閥用保定軍校的2000名畢業(yè)生,就統(tǒng)治中國30多年;黃埔軍校的1萬多名畢業(yè)生,一定能夠統(tǒng)治中國80年。校長的愿望就是把所有黃埔軍官爭取回來……”
“袁世凱小站練兵也培養(yǎng)了不少弟子,不就做了83天皇帝夢?你不也是中山先生的信徒嗎,請問你盡了多少師生之誼?誰破壞了國共合作?誰制造了‘四一二’大屠殺,誰調(diào)動了百萬大軍‘圍剿’紅軍?……我不知什么叫‘禮義廉恥’!”
鄧文儀急忙解釋:“禮者理也,循規(guī)蹈矩,謂之禮;義者宜也,舍己濟人,謂之義;廉者守也,安分守己,謂之廉;恥者疵也,刺激奮發(fā),謂之……”
“好了好了,你不要向他講?!笔Y介石冷冷地阻止,“他心里明白!”
“你還年輕,前途遠大。俗話說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勸你還是想開點?!笔Y介石抑制著疲勞,把目光轉(zhuǎn)向陳賡,“我看這樣吧,你還回來帶兵,指揮哪一個師都可以?!?/p>
“指揮‘國軍’打紅軍?”陳賡透過鏡片不無譏諷地瞅著蔣介石。
“你覺得不妥,可以到第三軍去當參謀長,或者回南京當衛(wèi)戍司令?!?/p>
“躲在幕后殺我們的人?”
“你不要這個態(tài)度!”蔣介石被激怒了,眼神固執(zhí),動作僵硬,臉呈病態(tài)的鐵青色。他揮了揮手,說:“我和你父親是同輩,在外面,我就是你的父親,你要聽我的話!”
“哼,父親?”在陳賡英俊的臉上流露出一種痛苦同時是火辣辣的冷笑,他憤怒地磨動著頜骨?!拔壹移迫送觯赣H兩次入獄,到現(xiàn)在生死不明;家產(chǎn)被你們訛詐一空,母親和弟弟流離失所……你還有臉自稱父親!”
蔣介石浮腫的眼皮包著激怒的眼睛,向下彎曲的嘴角硬而緊張,那種妄自尊大的神氣消失了。正巧有個軍官進來,蔣介石忙對鄧文儀說:“你好好勸勸他。這個不行,這個不行!”
陳賡站起來要走。
蔣介石回頭瞥了他一眼,又把手背到背后,說:“以后鄧文儀代表我同你談?!?/p>
蔣介石上樓去了。鄧文儀碰了下陳賡的胳膊,要他留下。然后,點上他的煙斗,苦惱地噴著冒火星的煙霧。他穿的那件白條紋的深色西服更加重了他那庸庸碌碌、飽經(jīng)世故的神態(tài),而且他的身材比陳賡記憶中的還要矮些。
“可惜我沒時間請你吃飯”,鄧文儀說,“這樣好吧,放了你,請你回到紅軍告訴黃埔同學,只要他們回頭,校長是不會殺他們的,好不好?”
“不好。我自己不會出賣我們黨,也不會帶著別人來投降?!?/p>
鄧文儀吸了口煙,仰頭望了望半空,他的語氣又變得深思熟慮,帶有職業(yè)意味:“你既然如此固執(zhí),我也就愛莫能助。我多么希望你能過來,以恢復民國十三年國民黨改組時的精神為目標,本德國、蘇俄、意大利、土耳其民族復興的歷史與經(jīng)驗教訓,注重組織,注重紀律,注重行動,注重風氣,注重時間,注重空間,注重……”
“你別啰嗦?!标愘s打了個哈欠,用拳頭敲敲嘴巴,說道,“我困了,送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