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歷代大師(4)

歷代大師 作者:托馬斯·伯恩哈德


國家認為,兒童是國家的兒童,于是也就與此相應地行動,幾百年來施展其毀滅性的影響,事實上是國家在生孩子,只有國家孩子才被生到這個世上來,這是事實。沒有自由的孩子,只有國家的孩子,對國家孩子國家可以為所欲為,國家生育出這些孩子,孩子是從國家肚子里生出來,這是事實。每年有成千上萬的國家孩子從國家的肚子里出來,這是事實。國家孩子從國家肚子里來到世界上,去上國家的學校,由國家老師教他們學習。國家給國家生孩子,這是事實,國家把他的孩子生育到國家中去,不再讓他們出來。我們不管往哪兒看,到處都是國家孩子、國家學生、國家工人、國家雇員、國家老人、國家死人,這是事實。國家只生育和培養(yǎng)國家人,這是事實。不再存在自然人,只有國家人,不管什么地方,如果還有自然人存在,他就會受到迫害,就會被追擊,就會死去,或者被打造成國家人。我的童年,我想,是美好的,同時也是殘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童年,在我的童年里,在外祖父母那里我可以是個自然人,而在學校里我則必須是國家人,在家里與祖父母在一起我是自然的人,在學校里我是國家的人,我半天是自然人,半天是國家人,也就是說在下午的半天我是自然人,因此很幸福,上午的半天我是國家人,因此是個不幸的人。下午我是個幸福的人,可是上午我則是個難以設想的不幸的人。我想,數(shù)年里,我就是這樣,下午我是最幸福的人,上午是最不幸的人。在外祖父母家我是一個自然的、幸福的人,在山下小城那邊的學校里我是一個不自然的、不幸的人。我到小城那邊去,就是走向不幸(作為國家人的不幸!),到山上外祖父母家,我就走進了幸福。到山上外祖父母這里,就到了自然里,到了幸福里,到下邊走進小城的學校,就走進了非自然,走進了不幸。早晨我徑自走進不幸,在中午,或剛過中午又回到幸福中來。學校是國家學校,年輕人在這里被塑造成國家人,也可以說塑造成國家的幫兇。我走進學校即走進國家,由于國家毀滅人,我就等于走進了毀滅人的學校。許多年 我就是 這樣,從幸福(在外祖父母家!)走進不幸(在國家學校?。缓笥只貋?;從自然走進非自然然后又回來,我的整個童年就是這樣的走進走出。在童年的這樣走進走出中我長大了。但是在這場殘酷的游戲中得勝的不是自然,而是非自然、學校和國家,不是外祖父母家。國家強迫我,與對待所有其他人一樣,進入國家中,將我馴服,把我塑造成應該像所有其他人一樣的國家人,一個被規(guī)矩、被約束、被訓練、被扭曲、被登記在冊的沮喪的人。我們看到的人都是國家人,正確地說是國家仆人,我們看見的不是自然的人,而是徹底地變成了作為國家仆人的、非自然的國家人,整個一生都在為國家服務,也就是為非自然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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