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我們的獨家工會”

總統(tǒng)俱樂部 作者:[美]南?!ぜ妓?,[美]邁克爾·達菲


——赫伯特·胡佛

杜魯門和胡佛合力阻止了一場人道主義災難。現(xiàn)在剩下的是要阻止另一場戰(zhàn)爭。

已經(jīng)很清楚的是,在未來歐洲走向以及實力均衡問題上,蘇聯(lián)人和美國人看法不一致。美國人最想做的是撤軍、復蘇和重建,他們反對歐洲大陸事務,因為那會讓美國卷入苦戰(zhàn)。在這個時期,杜魯門明白已經(jīng)沒有了回頭路?,F(xiàn)在是美國的世紀,美國必須領導世界。

然而,讓美國人民接受這個觀點,讓共和黨國會接受這個觀點,那需要能量、創(chuàng)新、運氣以及那種只有總統(tǒng)俱樂部能提供的超級說客。

杜魯門想做的事情野心太大,一個人根本無法完成,即使當時并不處于政治困難時期。戰(zhàn)爭結束時,杜魯門的支持率高達80%;到1946年底,支持率跌至32%。有人批評他愚蠢、庸俗,內閣會議遲緩,批評他會說錯話。1946年中期選舉中,民主黨候選人不要他出力幫忙;有些候選人在集會上播放已故羅斯福總統(tǒng)的演講。他的政黨慘敗,國會在16年內首次落入共和黨人手中。

德國問題

1947年初,杜魯門面臨的首要挑戰(zhàn)是如何處理德國問題,這是自戰(zhàn)爭結束后的焦點問題。我們是否要讓它保持羸弱,讓它成為一個美好的永遠不會再成為威脅的國家?或者,德國是否注定要成為歐洲經(jīng)濟的引擎,是否讓它越快地站起來,對大家才更好?杜魯門和胡佛認同后一種觀點;而現(xiàn)在的問題就是要說服共和黨國會批準一項大規(guī)模的援助德國計劃。

杜魯門需要找一位使者,這位使者必須要具有胡佛的國際地位和國內政治影響力,而不是某個無名小卒或外交家。這有他自己的理由??偨y(tǒng)的政治動機即便是在那時也是透明的。第二天報紙的頭條是這樣說的:“總統(tǒng)希望調查者的調查結果能讓國會共和黨人印象深刻?!倍鹏旈T希望獲得3億美元;如果胡佛回來后確定美國的方法行之有效的話,他就有更大把握獲得那筆錢。當然,如果胡佛在第三次海外出使回國后反對總統(tǒng)的優(yōu)先事項的話,杜魯門將面臨更大的問題。不管杜魯門對胡佛有多信任,都能在這次任務中獲得檢驗,而杜魯門自己也甘愿冒險。

現(xiàn)在,政府里有些人在積極密謀,企圖削弱總統(tǒng)俱樂部的影響力。正如《紐約時報》所指出的,派胡佛回歐洲當超級大使惹惱了陸軍部的人,“讓職業(yè)外交家們感到嚴重擔憂?!?國務卿喬治·馬歇爾即將上任,德國經(jīng)濟統(tǒng)一的任務應該優(yōu)先排在他的議程之中。馬歇爾很快要去參加莫斯科外長會議,商討德國和奧地利的最終和平條款。有消息稱,讓胡佛參一腳“讓我們感到迷惑不解,因為我們知道問題在此刻是多么微妙”。德國正遭受嚴冬,柏林的氣溫降到了零度,人們因嚴寒而凍死,食物、燃料和生活必需品太少。胡佛的觀點是,德國需要開始依靠自己。但是國務院認為,如果要讓德國成為西方的堡壘,這將要求改寫波茨坦會晤制定的規(guī)則,而規(guī)則要求讓德國工業(yè)疲軟到在未來不能發(fā)起任何戰(zhàn)爭。

胡佛回憶:“當我回電華盛頓答應前去和總統(tǒng)談話時,我很平靜?!彼罱K還是去了。他確保在去白宮之前和國會的共和黨領導人見了面;一些領導人后來承認,盡管他們想支持杜魯門的外交政策,就像老傳統(tǒng)那樣,他們希望有某種政治掩護。正如《時代》周刊報道,“如果胡佛報告中的觀點碰巧和總統(tǒng)的觀點一致的話”,共和黨議員“將不會因為批準了政府的計劃而承擔任何責任”。

當胡佛抵達白宮時,正如他所說的,杜魯門對報紙上的報道“非常憤怒”。胡佛坐到杜魯門辦公桌旁,寫下了他對此次任務的看法,這樣就不會有誤會了。他同意對德國復蘇進行“充分研究”,保證完全的自由,盡管杜魯門提醒他注意“國務院的一些重要人物”。

2月2日,胡佛開始了他為期三周的征途,這絕不是去游覽。他已是72歲高齡了。由于當?shù)氐恼髽菦]有暖氣,他還得裹著大衣和毛毯每天工作14個多小時。他幾次患上了重感冒,還在紐芬蘭的一次DC-4飛機急降中傷了自己的耳膜,聽力也因此遭到永久性破壞。糧食再次變得極為稀有;他的一項方案是利用軍隊富余的配給在德國全國范圍內建立食堂和施粥場,從而讓350萬小學生能在中午吃上一頓熱餐。

胡佛一回來就向杜魯門匯報了德國面臨的苦難。第二天,他花了一天時間和內閣官員談話,包括和國務卿馬歇爾開了兩個小時會議。此外,他還在眾議院外交事務委員會陳詞,并和25位議員共進了午餐。

回到紐約后,胡佛寫了份關于奧地利的報告,并安排和杜魯門再次碰面??偨y(tǒng)一讀到報告就坐下來寫了封感謝信。杜魯門寫道:“對您愿意為陸軍部和我做這兩份調查,我想再次向您表達我的最高謝意。您對德國和奧地利局勢做出了重要的貢獻。我確定,這將對莫斯科會議產(chǎn)生影響?!彼_實需要表示感謝,因為他剛邀請重要議員召開了一次秘密的白宮會議,讓他們知道,英國因為面臨自身經(jīng)濟問題,他們已擔不起拯救希臘和土耳其的責任。那副擔子不是落到美國身上,就是落在蘇聯(lián)身上。后來所謂的“杜魯門主義”決定了到底是哪一方。美國再也不能偏安于大洋一邊,而讓歐洲自己解決自己的事務了。

3月12日,星期三,杜魯門和胡佛在早上見了面;胡佛拒絕監(jiān)督美國的救濟工作,但他再次強調了控制援助資金使用方式的重要性。后來,杜魯門前往國會。在那里,他提出了一項全新的使用美國援助和權力的框架。他要求為希臘和土耳其提供4億美元援助,認為極權國家對自由人民的高壓和恐嚇損害了世界和平。他宣稱:“我認為,我們要支持自由人民,他們在抵制少數(shù)派武裝或外部壓力,這一點必須成為美國的方針。”

記者注意到,議員們很震驚,看起來顯得“有些困惑”,因為他們“在21分鐘內看到他們國家的外交方針發(fā)生了急劇變化”。有證據(jù)表明“一場大規(guī)模的國會暴風雨正在形成”。尤其是共和黨人,要想讓他們支持民主黨總統(tǒng),并給他開一張巨額支票,讓他按照美國的形象重塑世界,他們顯然很不樂意這么做。

因此,在這次改革中,腳踏實地的胡佛是杜魯門極其重要的盟友。他整個春天都在強調美國援助的重要性——尤其是強調,如果能有效管理,避免錯用援助的話,援助將最終帶來回報。

他安排和10位共和黨議員共進了早餐,但是告訴他的朋友理查德,盡管杜魯門邀請他住到白宮斜對面供外國元首下榻的布萊爾賓館,他沒有接受,“因為這不能讓他享有他所希望的獨立性;這暗示了布萊爾賓館可能會被白宮連線?!焙鹪陔p方之間斡旋,他認為這符合國家利益:他不相信杜魯門會浪費,也不信奉共和黨人的孤立主義。

當議案最終成形時,其中包括了胡佛提出的許多關于成本控制的建議。于是,從他和杜魯門共同奠定的基礎上,美國的政治大廈冉冉升起,那就是“馬歇爾計劃”。杜魯門再一次有充分的理由感謝他那令人驚異的——尤其有影響力的——盟友。

1947年一整年,杜魯門給他那驕傲的伙伴拋出了一系列橄欖枝。4月,他簽署了一項國會決議,恢復了“胡佛大壩”名稱:在簽署決議時,他用了4支筆,并要求將筆都送給胡佛。

一個月后,華盛頓政治精英的燒烤晚宴上,胡佛現(xiàn)身。這也是他自1932年以來首次出現(xiàn)在這樣的活動上。這種史無前例的合作關系終于公開了。由于杜魯門連任選舉臨近,胡佛說,他想避免“暗示,說我想讓他加入我獨家的前總統(tǒng)俱樂部”。他很同情杜魯門,因為杜魯門將面對反對派國會的嚴峻考驗。他說:“這里,我再一次比任何其他活著的人都要更同情杜魯門先生?!苯又潛P了杜魯門的優(yōu)點和原則:“盡管我們面臨著成千上萬個海外危機,他依然在美國的國土上巍然而立。他給白宮帶來了親民的新動力?!?/p>

胡佛說完后,杜魯門接過話,并寫下一句話:“非常尊敬和感謝這位偉大人物?!?2月,杜魯門邀請胡佛參加白宮的招待會;后來一個月,杜魯門邀請胡佛使用位于西嶼的總統(tǒng)度假勝地。當杜魯門一家在白宮掛了一幅胡佛夫人的畫像時,胡佛尤其感動。

杜魯門在白宮任職的時間越長,他就越感受到他的前任能給予他的幫助,那種幫助或許可以說是獨一無二的。他也不會因自負而羞于啟齒。胡佛也找到了還禮的方式;在杜魯門政府的最后一年,國會開始對公職人員工資征稅,包括總統(tǒng)的工資。這對像胡佛和羅斯福這樣的富人來說根本無所謂,他們到1944年就已經(jīng)將自己一半的工資納了稅。但對于杜魯門這樣的總是那么困窘的人來說,征稅的影響就很大了。白宮職員和傭人的工資由政府支付,但政府不負擔他們的飯菜。如果只是家庭飲食的話,那么杜魯門吃的往往是剩飯剩菜。杜魯門跟他的朋友說,他每周帶回家的工資基本上是80美元左右。

胡佛幫助并領導了給總統(tǒng)漲工資的行動。胡佛認為,如果杜魯門每月能余些煙錢的話(杜魯門并不抽煙),他將很幸運。1949年初,國會最終投票批準將他的工資提高到10萬美元,漲了三分之一,并且給他的報銷額度增加了5萬美元免稅資金,供其自由使用。

總統(tǒng)俱樂部的禮物

國會給總統(tǒng)更多的錢是一回事,給他更大的權力是另一回事。

杜魯門再一次有求于胡佛,希望獲得更大權力。

自1798年以來,美國行政機構全面的改革中,起碼有過6次這樣的嘗試。各種各樣的委員會都曾被寄予厚望,但最終卻沒見到任何成效。

大多數(shù)行政機構改革試圖限制總統(tǒng)權力,但是,當代總統(tǒng)管轄的亂糟糟的機構并不能很好地為總統(tǒng)服務。1945年5月,杜魯門做了第一次國會咨文,當時他就請求當局重組行政機構。胡佛在那時支持了他;他給俄亥俄州國會議員喬治·班德寫信(同時確保杜魯門也看到了這封信的副本)。他說:“35年來,連續(xù)6位總統(tǒng)建議實行重組。這35年中,行政機構間政策上的重復、浪費和沖突就跟丑聞一般?!倍鹏旈T感謝他的支持,他在信中寫道:“這場戰(zhàn)斗已拖延很長時間了,但始終沒有成果。得知您原則上贊同這項議案,很是鼓舞人心。”而在這場戰(zhàn)斗中,胡佛的知識也隨之派上用場。

但是,在杜魯門首屆任期中,國會成功阻擊了他的重組努力。尤其是在1946年共和黨接管國會之后,他們的目標主要是建立更小的政府,而不是更有效的政府。胡佛的政府每年耗費40億美元;在戰(zhàn)后歲月,杜魯門政府的耗費要超出那10倍。之前的60.4萬名雇員現(xiàn)在已上升至200萬人。政府支出占全美GDP的四分之一,它擁有5000多座大樓,100萬輛轎車和卡車,油漆廠和鋸木廠,在維爾京群島上還有一座釀酒廠,在田納西州擁有年產(chǎn)值2000萬美元的化肥廠。哪怕是哥倫比亞河里的一條鮭魚,只要它游到上游產(chǎn)卵,它就會受到12個不同的聯(lián)邦機構管轄。

于是,1947年7月,國會成立了政府行政機構組織委員會,與過去的機構相比,這個委員會有更多自主權。委員會目標很明確,就是要在公有行業(yè)中“促進經(jīng)濟、提高效率和改善服務”;它要在1948年11月提交報告,確保能為新任共和黨總統(tǒng)清理門戶提供藍圖。議長喬·馬丁任命胡佛參加專家小組,而胡佛和往常一樣,如果不擔任專家組主席的話,他就拒絕參加。

作為唯一還活著的前總統(tǒng)、一位令人尊敬的并且和共和黨國會關系親密的老政治家,胡佛自然成為首選:對于那些決心廢除羅斯福政策的人來說,他們樂意委托胡佛給那些“自稱為自由派人士的叛國者”以致命一擊,并且為公共領域引進健康的管理制度。

但是,雖然這個時候杜魯門對胡佛的能力已深信不疑,胡佛的共和黨支持者們對此還不清楚。那就是幾乎所有前任總統(tǒng)都擁有的強大推動力:你會保護總統(tǒng)職位,而不管此刻是誰在總統(tǒng)這個位置上。胡佛的委員會助手唐·普萊斯說:“胡佛先生絕不會攻擊總統(tǒng)職位?!焙鹪趪椅C時擔任此職,他還因為未能多出力解放總統(tǒng)職位而承擔過錯;如果他成功轉變總統(tǒng)職位的話,他能保護他的繼任者們免遭相似的命運。

一些民主黨人認為,杜魯門非正式簽署了可能破壞他整個議程的法案,這顯得很幼稚。但是杜魯門現(xiàn)在已經(jīng)感覺到,胡佛并不反對加強總統(tǒng)職位并讓這個職位更富于組織性這個想法,他同意羅斯福選擇的使用方式。杜魯門要求委員會發(fā)回“你們最中肯的調查結果,不要管別人高不高興。”當眾議院議長薩姆·雷伯恩抗議時,杜魯門將其頂了回去。他說,胡佛是“我所知道的最佳人選,他將為我完成這份工作……你們政客不要干涉他,我們會在政府中找到組織性的。現(xiàn)在,薩姆,就跟您講這些,請您也幫忙”。

胡佛把這件事稱為他的“最后一次對公服務”。委員會有權檢查2500個部門和機構,期望削減400億美元的預算。比如說,大約一半的政府采購訂單將用在采購那些成本低于10美元的東西,而實際上,處理這些訂單的文書工作的成本卻達到了11.20美元。胡佛預測,如果成立中央采購機構來精簡政府手續(xù),每年將節(jié)約2.5億美元。

胡佛成立了24支突擊隊,他們秘密見面;他雇傭了研究人員,招募了專家,包括兩位前內閣成員、13位副部長、3位前參議員和5位州長,以及10位大學校長。許多人都有節(jié)約和支持商業(yè)的好習慣,他們幫助穩(wěn)住了委員會的方向,這個小組從不因黨派私見而分裂。杜魯門的代表努力拖延對“新政”機構的攻擊,但是他們人數(shù)不夠。詹姆斯·羅律師就是委員會的一員,他是新政支持者,在羅斯福到約翰遜時期一直擔當總統(tǒng)顧問。據(jù)他回憶:“胡佛會認為,他將利用這個委員會從實質上來推翻新政。我認為他是位非常熱心、非常真誠的人。他是個工作狂?,F(xiàn)在已經(jīng)75歲了。我記得我們過去常常一直工作到星期六早上才分開,分開時他還會說‘我在下周一早上會帶回三份報告的草案。’他乘火車,整個周六和周日都會花在工作上;而在坐火車回來的路上,他那些報告就已經(jīng)寫好了。報告寫得可能不是很好,風格糟糕,但他會一直做修改?!?/p>

他們是想幫助政府“以更小代價做更多事情”,但是對于保守派而言,這實際是“以更小代價做更少事情”。在一份他從未發(fā)表的關于委員會的回憶錄里,胡佛把杜魯門的代表描述成“馬屁精……他們都相信共和黨將贏得大選,他們很少恭維杜魯門先生。有時候,我看起來是唯一一個替他說好話的人”。

還有一個領域是胡佛拒絕讓別人代理的:那就是總統(tǒng)的待遇。他說:“我想我自己會接受那待遇,還有誰能更了解這點呢?”

他向杜魯門的預算主管詹姆斯·韋伯求助,告訴他,他將親自調查總統(tǒng)職位的需求;韋伯對杜魯門說,這“是可喜的進展”。韋伯注意到各種不同的觀點,“讓那些未擔任過總統(tǒng)或從未和總統(tǒng)有過特別親密關系的人來衡量那些提案,這將很困難。從我和胡佛的幾次談話中,我相信他知道其中的難度,他知道處理整個問題將很困難。”

與此同時,另一場選戰(zhàn)……

胡佛不想給杜魯門帶去更多麻煩,而杜魯門總統(tǒng)在1948年總統(tǒng)大選中的競爭對手將很可能是紐約州州長托馬斯·杜威。同時,胡佛也不想讓自己那寶貴的委員會成為黨派爭來爭去的橄欖球。他和杜魯門的白宮發(fā)言人查理·羅斯共進了午餐,告訴他,共和黨大會邀請他發(fā)表主旨演講,但他拒絕了——從這點你可以看出他在修復名譽上取得了多大進步。他向羅斯保證他只扮演一個小角色,避免任何對總統(tǒng)的攻擊。這種姿態(tài)并未在白宮贏得廣泛的歡迎。據(jù)白宮助理新聞發(fā)言人艾爾斯所說,在白宮內部會議上,“克拉克·克利福德和其他人笑著表示,他們非常遺憾胡佛未擔任共和黨主旨發(fā)言人,因為他們覺得這反倒會幫助民主黨人。”

胡佛在共和黨大會上發(fā)了言。《時代》周刊報道:“在民主黨執(zhí)政期間,有些共和黨人被猛烈攻擊,但胡佛的演講拋開了黨派之爭,而談論了國家在世界上的地位?!彼麖娬{了加強西歐和捍衛(wèi)自由的重要性。杜魯門寫信給胡佛,贊揚了他那“政治家的說話方式”:“有些人認為,政治只不過是場游戲,是為贏得個人利益的游戲,如果您聽從了他們的勸告,那您就是在浪費時間?!?/p>

有人可能會指望總統(tǒng)大選將不會成為兩名對手的嗜血斗爭。杜魯門聲稱他信仰那種紳士般的選戰(zhàn)。杜魯門曾說:“如果你不攻擊那些曾經(jīng)幫助過你而且還是你朋友的人,你就不能贏得大選的話,那就不值得贏?!钡牵敻傔x進入白熱化階段時,他的這種信仰就被放棄了。

或許是習慣早已根深蒂固——所有活著的民主黨人都知道怎么和共和黨人赫伯特·胡佛競爭。杜魯門稱,這場選戰(zhàn)是擁有狹隘價值觀的普通人和希望在每個回合都進行欺騙的共和黨“權力說客”之間的斗爭。在其一篇演講中,他16次提到胡佛;沒有一次是表揚他的。杜魯門說,要是阿爾·史密斯在1928年擊敗胡佛就好了,“我們和整個世界將少遭受難以言表的痛苦與苦難。”競選中,杜威的競選火車意外倒開進伊利諾伊州的人群中,杜威稱他的工程師是“瘋子”,杜魯門也以此類推:他開始把胡佛比作工程師,“把火車倒開進了休息室,讓我們恐慌、蕭條和絕望?!?/p>

對杜魯門而言,這或許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政治競爭,但“胡佛先生被完全震驚了”,據(jù)詹姆斯·羅回憶:“他想不通,一個對他那么友好的人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是,我說,‘胡佛先生,這是政治,他不得不這么做?!?/p>

“嗯,我想他也會那么做的。”胡佛說。這可能只是自我安慰,但杜魯門的話并不是他本意,他對他的參謀長約翰·斯蒂爾曼坦白:“胡佛對大蕭條的責任并不比你我要多?!?/p>

而整個過程中,胡佛都沒有亮出自己的武器。透過21世紀的政治斗爭的鏡頭,很難想象的是,一位擁有致命武器的政黨領袖竟為顧全大局放棄使用它。詹姆斯·賴斯頓寫道,如果他的委員會在總統(tǒng)大選中與共和黨人共享材料的話,一旦選戰(zhàn)結束,這將成為“相當易燃的東西。然而,胡佛先生和他的成員們很謹慎地對低效、無組織性、重復和浪費的事實守口如瓶,直至大選結束”。胡佛似乎是鐵了心了,他認為對總統(tǒng)職位的成功改革比個人的大選更重要——即便那意味著民主黨人將在白宮多待4年。

杜魯門先生的推銷員

杜魯門贏得了他歷史性的連任競選,而胡佛則繼續(xù)保持他高貴的沉默。有謠言稱,胡佛將退出委員會;民主黨人也贏回了對國會的控制,這意味著,由未來的國務卿迪安·艾奇遜所領導的自由派人士現(xiàn)在能確保他們的權力了。艾奇遜敦促杜魯門放棄整個努力。

到此時為止,胡佛已經(jīng)花了14個月和數(shù)不清多少個小時的工作完成了19份報告,約200萬字。這些報告將注定會被媒體和國會嚴厲批評。而胡佛最大的希望是,委員會合理的提案將超越特權或黨派私見的爭論。

胡佛請杜魯門的助手韋伯一起吃了午餐,向他發(fā)泄了心中的沮喪:他們是如此賣力地工作,他也相信將有共和黨的總統(tǒng)來實施他的建議,但現(xiàn)在,一切都煙消云散了。

韋伯回憶:“我能做的只是讓他盡量發(fā)泄吧。我說,‘這不是一位前總統(tǒng)應有的說話方式。如果您的工作在過去是好的,在明天也會是好的。如果您真的認為它確實好,我將竭力提醒杜魯門,哪怕我們不能繼續(xù)我們的合作。’嗯,他的臉上綻放出了微笑。在他看來,就像被羅斯??偨y(tǒng)攆走一樣,他將再次被拋棄?!?/p>

兩個人邊聊邊走回到韋伯的辦公室;然后韋伯給杜魯門打了電話,杜魯門那時正在西嶼島享受他大選勝利的喜悅。韋伯相信,如果杜魯門和胡佛聯(lián)手的話,杜魯門還將受益更多。他在大選3天后給總統(tǒng)的備忘錄里寫下了他的論點。

韋伯說,共和黨人通常對強大的總統(tǒng)權力持懷疑態(tài)度。但是,“基于我和胡佛先生的關系……我相信,現(xiàn)在有可能讓上屆共和黨總統(tǒng)敦促您接受……新的總統(tǒng)行政職責,而共和黨在歷史上則一直反對這么做?!?/p>

韋伯對杜魯門建議:“如果那能實現(xiàn),這至少將表現(xiàn)出兩黨間的協(xié)商一致,您也將毫無疑問能夠獲得新的更高的總統(tǒng)領導權……我們歷史上從未有過的權力。”

胡佛似乎是已經(jīng)確信問題就是政府過大或政府組織性較亂。他在大選后對記者說:“我們的工作就是讓現(xiàn)有的每項政府職能都能高效運轉。我們的作用不是判定這些政府職能是否應該存在?!?事實上,恰好在這個時候,杜魯門在第二天站了出來,他再次公開表達了他對胡佛團隊所做調查的支持。杜魯門向胡佛保證,行政機構“給高效而經(jīng)濟的管理造成了很多困難,現(xiàn)在必須進行更新。這個任務,正如您和我從我們的經(jīng)驗中得知的,就是要將這種大的概念落實到具體而明智的行動提案中去”。

幾周后,兩位總統(tǒng)私下里承諾聯(lián)手。杜魯門幾乎進行了一次秘密的總統(tǒng)俱樂部的內部合作。杜魯門寫道:“我一旦從祝賀信和相似文件中有所發(fā)現(xiàn)的話,我將很想和您談談整個話題。我相信,我們真的能獲得一些好的結果,因為您和我完全理解讓政府更高效運行需要什么?!?/p>

然而,胡佛仍然懷疑杜魯門在委員會中的代表。理查德在拜訪完胡佛后在他的日記里寫道:“他們一直配合到11月總統(tǒng)大選,然后就開始制造麻煩了。毫無疑問,對所有真正惡毒的新政擁護者們來說,他們都不想揭露過去15年中的不當之處?!焙痖_始懷疑新政擁護者們在重組中違背了杜魯門自己的利益。他繼續(xù)將所有事務加入到委員會的工作之中,即使他懷疑在民主黨重新掌控權力之后是否還能產(chǎn)生好結果。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首份委員會報告對公眾公開了。胡佛面對的是一次復雜的政治算計,而這一點根本不是他的強項。他必須決定是否要求他想要的,或者要求他認為他所能獲得的東西。他是否會削弱他的調查結果的影響力,從而對民主黨人讓步,還是會不計后果呢?

1949年1月7日,杜魯門和胡佛見面討論細節(jié);需要清除或精簡多少機構,如何讓內閣成員支持委員會的建議?,F(xiàn)在有兩位來自不同政黨的總統(tǒng)同心協(xié)力,一起擴大他們都擔任過的總統(tǒng)一職的權力。

一周后,胡佛敦促國會授予杜魯門重組行政機構的權力,而不用事先獲得立法機構的許可。第一份報告提交的時間是在2月7日。報告說,“世界事務的關鍵時刻”要求,總統(tǒng)能夠起決定性作用,對人民和國會負責。胡佛提供了27條具體的建議,包括將大約65個直接向總統(tǒng)匯報的機構削減三分之二。通過獲得多數(shù)人投票支持,國會仍將有權在60天內否決重組安排。

在過去,國會為了保護自己的權力和影響力,一直反對授予總統(tǒng)這樣的一攬子權力。當羅斯福試圖進行一些細微的改革時,有人指控他夢想成為“行政獨裁者”。但是,以前的所有調查研究都達不到胡佛所做工作的那種規(guī)?;蛟敿毘潭?,改革的需要和時機也從未這么合適……最終,專欄作家阿瑟·克羅克寫道:“沒有人在國會前有這么強大的……來自兩位總統(tǒng)的聯(lián)合支持,其中一位剛獲得一場偉大的連任勝利,另一位前總統(tǒng)則被認為尚在人世的最偉大的權威人物,因為他最了解美國政府的運行方式?!?/p>

換句話說,現(xiàn)任總統(tǒng)和前任總統(tǒng)聯(lián)合起來捍衛(wèi)白宮議程,反對華盛頓其他人的狹隘利益,這亙古未有。這事實上是對總統(tǒng)俱樂部潛力的第一次真正的檢驗。

1949年2月7日,胡佛提交他第一份報告的那天,眾議院通過了重組法案。《時代》周刊稱其為“多年來國會所進行的最重要的投票之一?,F(xiàn)在的方案挑戰(zhàn)惰性、蔑視傳統(tǒng),讓總統(tǒng)有權撤銷……一些國會本身最喜歡做的工作。而且,它幾乎是史無前例的以356票同意對9票反對通過的”。

在接下來的幾周,委員會提交了關于重組國務院的更深入的報告,將國家安全和國防裝備統(tǒng)一在一起,提高了農業(yè)計劃的邏輯性,集中采購權,減少過多庫存和浪費。在委員會建議的基礎上,杜魯門又給國會發(fā)了一個接一個的重組計劃,而胡佛在與杜魯門溝通的同時,他整個夏天一直在游說。7月份,在參議院致辭時,胡佛駁回了對總統(tǒng)計劃的質疑,他責備路易斯安那州民主黨參議員拉塞爾·朗說:“參議員,請不要試圖在總統(tǒng)和我之間找差異,因為總統(tǒng)在這整個工作中都一直很配合?!?/p>

總統(tǒng)重生

雖然建議的范圍太廣,全部完成需耗費數(shù)年。但是,胡佛委員會的提案最終有70%完全生效,讓總統(tǒng)加強了權力,減少了立法的干涉,簡化了行政的流程。據(jù)保守估計,這幫助還節(jié)約了數(shù)十億美元。即使至1961年,歷史學家理查德·諾頓·史密斯、肯尼迪的國防部長羅伯特·麥克納馬拉還感謝胡佛幫助五角大樓節(jié)約了數(shù)十億預算。

就是這樣,一次不太可能的合作帶來了一個新的總統(tǒng)職位。這個安排對他們兩人都有好處:截至1951年,杜魯門和胡佛在蓋洛普“最受欽佩人物”榜單上分別排在第三和第五。兩位總統(tǒng)一起推動了美國歷史上最偉大的對總統(tǒng)職位的變革。一個為扼殺“新政”而成立的委員會,卻通過它所建立的更高效的機構拯救了“新政”。事實上,1953年杜魯門在白宮的最后一個晚上,據(jù)說他自豪地宣稱自己徹底改造了白宮,從而不讓未來的總統(tǒng)犯錯誤。

杜魯門在離任時確信,前任總統(tǒng)們在卸任后仍能很有價值。他在多年后寫道:“一個有過當總統(tǒng)經(jīng)驗的人,或者一位副總統(tǒng),或者是眾議院議長,他們有機會成為比任何人都熟悉我們政府的人,我們必須向這些人尋求幫助和意見。所以,我們不能漠視那些有這樣特別經(jīng)驗的人,不能對他們置若罔聞。至少,對我們的前任總統(tǒng)們要如此?!?/p>

當然,當杜魯門寫下這些的時候,他自己也成為前總統(tǒng)了。他那時看著他的老友和伙伴登上了總統(tǒng)之位,暗示他們要留心他的建議。到德懷特·艾森豪威爾1952年勝選總統(tǒng)時,總統(tǒng)俱樂部就有兩位成員了,而這個時候他們已然是真正的朋友了。這種友誼在后來十年不斷深化,部分原因是他們都對那位當選總統(tǒng)的將軍有種令人驚訝的敵意。

杜魯門的預算主管弗蘭克·佩斯說,杜魯門“真正給予了胡佛作為一位前任總統(tǒng)應得的全部尊重和關注……我知道胡佛先生對此非常感激。盡管他們是非常不同的人,我知道杜魯門先生給他的待遇對他的影響有多深”。

從合作伙伴到朋友

離任后,胡佛和杜魯門拋開了政治斗爭,繼續(xù)保持互動。他們一起在紐約、密蘇里州獨立市和佛羅里達州基拉戈市訪問,為商業(yè)俱樂部提供咨詢。由于他們的名字和威望經(jīng)常被同時用于多種場合,為避免他們冒不值得的風險,胡佛寫信給杜魯門提議:“我認為我們需要達成一份協(xié)議,在未經(jīng)我們事先磋商前,不允許邀請方誘使我們聯(lián)合行動?!?/p>

1957年7月,杜魯門邀請赫伯特·胡佛到他的總統(tǒng)圖書館獻辭。形成自己的遺產(chǎn)是他們共同的使命——即使當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這么做時會損害另一方的利益。在當代總統(tǒng)之中,萃取遺產(chǎn)的地方就是他們的圖書館,首批這么做的總統(tǒng)對彼此的努力都有很大的興趣。

胡佛重新安排了他的旅行計劃,答應前往,“除非天災人禍破壞”,因為“我們獨家的工會的一大重要工作就是保存總統(tǒng)圖書館。”

杜魯門回信說:“您的來信是我所收到的最美好的信件之一,正如我們在密蘇里州所說的,我對此非常重視。”

1962年,輪到杜魯門為胡佛的總統(tǒng)圖書館獻辭時,他說:“我感覺我是他最親密的朋友之一,他也是我最親密的朋友之一。”兩人交換了他們正在寫的書。當胡佛收到杜魯門的最新作品時,他回了封他們所寫過的最真摯和最親密的一封信。他說,這本書“是最珍貴的文件之一。”他接著贊美他那違背了他的政治本能和貴格會教徒操守的民主黨朋友:

這里,我想多說一些,因為您對我的友誼比您所知道的還深入我的心扉。

我在1914年放棄了一份成功的職業(yè),投身公共服務。我的服務生涯貫穿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前后18年之久。

當珍珠港事件發(fā)生時,我第一時間支持總統(tǒng),并樂意盡我所能提供幫助。憑借我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時的豐富經(jīng)驗,我當時認為我的服務將再一次有用。然而,我沒收到任何回應。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我的活動僅限于不斷在國會委員會中請求再請求。

當您入主白宮后,您在一個月內就向我打開了大門,讓我從事我所知道的唯一的一份工作——公共服務;您沒有重復那些曾經(jīng)在之前的歲月里出現(xiàn)過的不光彩的行為。

我對此及您的友誼深表感謝。

如果胡佛和杜魯門能形成這樣一種關系,更不用說兩位真正有共同之處的總統(tǒng)攜手能做什么事情了。

艾森豪威爾和杜魯門:精心追捧,痛苦分手

有些總統(tǒng),比如林肯和羅斯福,他們在任時贏得了最崇高的地位,但他們卻沒能活著在卸任后利用這種地位。而在20世紀的人物中,或者說除了開國總統(tǒng)華盛頓的任何人物中,德懷特·艾森豪威爾在就任總統(tǒng)前,就獲得了比總統(tǒng)還要大的影響力。在二戰(zhàn)中擔任盟軍最高統(tǒng)帥時,他面對的壓力堪比國家元首。事實上,要比許多總統(tǒng)曾面對的負擔更重。因此,談及向前任總統(tǒng)們尋求安慰或指導,艾森豪威爾的需求微乎其微。而對于其總統(tǒng)遺產(chǎn)而言,他在就任總統(tǒng)和卸任總統(tǒng)時所受到的歡迎要勝過任何活著的人,這很罕見。

那讓他成為了總統(tǒng)俱樂部中特別有權力的成員,而他從未真正想加入這個俱樂部。

艾森豪威爾和杜魯門在1945年歷史的關鍵節(jié)點見面,時間僅在杜魯門就任總統(tǒng)和艾森豪威爾擊敗納粹德軍幾周之后。他們一起為建立美國世紀、復興歐洲、改革軍隊、建立北大西洋公約組織、成立國家安全機構應對冷戰(zhàn)挑戰(zhàn)打下了基礎。艾森豪威爾稱他們間的友誼是“無價的”,一直到這種友誼在1952年激烈的大選競爭中土崩瓦解。那時,艾森豪威爾將軍脫下了軍裝,成為了政客,并且很快發(fā)現(xiàn),他最大的敵人中有一位是他的老朋友哈里·杜魯門。他們之間的戰(zhàn)斗從來不是真正關于政策或者政治的斗爭;他們間的敵意很深,而且純粹是個人之間的。杜魯門認為,盡管艾森豪威爾是一名偉大的戰(zhàn)士,但卻是道德上的懦夫,不能面對自己黨派的最糟糕部分。艾克對杜魯門也同樣蔑視。然而,這種蔑視混雜著內疚,因為至少在某個時刻杜魯門是正確的。

1953年總統(tǒng)就職那天,他們幾乎沒說話。10年間,他們從互相無視轉至互相侮辱。一直等到他們兩人都卸任,當他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并排走在那個繼任他們職位的人的送葬隊伍中時,總統(tǒng)俱樂部才又和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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