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留給自己一點空間(1)

品味四講 作者:蔣勛


“狼”吞“虎”咽——狼和虎都是動物,所以變成一種動物性的吃飽,好像填鴨一樣。美絕對不是填鴨,美是一種比較精致的品嘗。我不否認我們在日子匆忙里,生活匆忙里,有的時候會隨便打發(fā)自己的吃,可是不要忘記我們一直強調(diào)的,生活美學(xué)是留給自己的一點點空間,并非很嚴(yán)苛地要求每天都要如此。

我們希望的是給自己周休二日真正的休息,也許只是一餐,可是你會找回你自己對食物的品味。因為找回了對食物的品味,第二天去上班時,你對于專業(yè)的要求也會變得不一樣。

我常常覺得懂得新竹城隍廟貢丸和米粉好處的人,就算身在科技園區(qū)里,所做出來的專業(yè)也會不一樣。因為他不認為產(chǎn)品只是粗糙的量產(chǎn),會做得更講究;他也會覺得自己的生命不只是一個機器,可以同時釋放出人性的品質(zhì)出來。

在回憶這些吃的過程的時候,我相信很多人腦海里有好多好多的記憶。我現(xiàn)在記起每次去巴黎一定會去的某個小巷子,里面有一家餐廳的橄欖鴨特別有名,是用希臘的青橄欖塞入鴨子的肚子去烤,非常特殊的一種味道。屋內(nèi)只有幾張小桌子,可是外面永遠有一大堆人在等待?;蛘咴诎屠枞{河中間的小島上,有一家特別有名的冰淇淋店叫索貝[Sober]。店里純用水果制作冰淇淋,完全不添加奶油,也是大排長龍。

全世界這些吃的記憶只說明了一件事情,就是人類在長久吃的文化當(dāng)中,其實是把吃變成信仰、變成了傳統(tǒng)、變成了歷史,也希望在生活美學(xué)里源源不絕地能夠把這些美的品質(zhì)保留下來。

如果大家愿意做一點功課,我覺得至少從我們居住的生活周遭去發(fā)現(xiàn)吃的品質(zhì),大家呼朋引伴一起來贊美這項吃的品質(zhì),而成為生活里品鑒美的重要開始。

“民以食為天”是大家很熟悉的一句古話,意思是說老百姓或人民生活里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其實就是吃飯。過去一般老百姓碰到風(fēng)不調(diào)、雨不順的饑荒年代,可能連吃飽飯都很難,所以“民以食為天”也有一種對于執(zhí)政者的警示吧!希望他們以老百姓的吃飽飯為念,將之當(dāng)成最重要的一件事。 臺北的“故宮博物院”收藏有中國上古時期一種銅器叫作“鼎”,就是大鍋子。在出土的夏代青銅器里留有一些食物殘留的遺跡,比如說肉塊及五谷類的化石,說明“鼎”真的是拿來煮飯或者燒肉的一種鍋子。

“鼎”后來慢慢變成君王權(quán)力的象征,在皇帝朝堂上放置了九座鼎,所謂“一言九鼎”,表示執(zhí)政者的一句話就像九座鼎,代表一種不可動搖的力量。這意思當(dāng)然也是一種警告:執(zhí)政者是不能隨便亂說話的,一句話就是一言九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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