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六放年假回家，一看我父親也從大冶回來了，我嚇了一大跳，不知何事他回南京。祖父再起頭告訴我，我信出來以后，二表弟給信拿出來給姑母和大伯看。姑母不依，對大伯說，你生的好女兒！大伯氣得不得了，當時就要給我從上海叫回來捉了嫁，不嫁就處死我。姨姨說：“你不能管，雖然是我們生的，可是出世就過繼了，須由二叔來做主。”祖父就罵大伯：“這樣大歲數(shù)了，一開口就處死人。這個事我早知道，現(xiàn)在誰也不準鬧，等年假傳弟回家時，一同給老二叫回來，由我做主定當這個事?！彼晕一丶視r父親已回來了兩天了，并且他偷偷地告訴我不要亂鬧，一切等祖父說話。

祖父一開口就說：“一個人若是總不愿這樣事，一定要他做，一生不能好好過的。所以從古以來不知犧牲多少人。我們?nèi)祟惪傄o各種事往好里改良。婚姻這樣事幾千年下來流弊不知多少。就照外國半自由也不能說全好。不過如能自由，在精神上總有一時的痛快。你們現(xiàn)在口口聲聲地說母命不能違，那么我是父親，我可以能來給悔這個約。從現(xiàn)在起誰都不能再鬧了，要說不能悔母約，父命也是不能違的。將來傳弟有不規(guī)矩的行為，你們做父母的自然還是要管她的，可是這件事誰都不準再提了。”

大伯氣得不得了，但是不敢違背祖父的命令，只說了一聲：“那么以后不準再嫁?！蔽艺f“那為什么—”，父親站在我背后，推我一下，輕輕地說：“現(xiàn)在不要多說了。”所以我半句話還沒有說完，這就把十九年以來的仗給打勝了，現(xiàn)在可以算是無條件的自由了。我有生以來到現(xiàn)在第一次我才是我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