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父親和姑母他們大家合開的礦忽然出水,大賠本,連我們的教育費都用了,聽說都要回南京。可是我父親的公事還是照常。祖父說只要我父親答應我轉中西,無錢他可以給我,父親好久無信來,年假我就到大冶去看我父親。父親姑父都贊成我去,并說正月他們兩個人親自送我到上海去。
舊歷十二月二十三,我忽然得了湖北省發(fā)行的彩票第三彩,八百元。這次真是冤枉,每月我們大家三四個人總買六元一大張,買了兩三年了,最多也不過得十二元的小彩。父親總笑我們真愛國,因為長期算起來當然是政府賺了。這次大家又說買,我就提議不買了,蕭家大哥說:“你不是鬧要到上海進學校沒有錢嗎?這回你一個人買一大張吧,得頭彩五萬元,二彩二萬五千,三彩一萬元,多好?!蔽艺f:“要有那個命得呢!為什么兩三年都不得,現(xiàn)在就忽然會得嗎?我不要拿熱錢趕冷錢去了,我一定不買?!贝蟊砀缭偃f這次郵差已經(jīng)拿來了,不好再退(小地方都是歸郵差帶來的)。我說“我再準備丟六毛錢吧”,拿了一條,其余給局內(nèi)大家分了,一個守門口的護男兵買了四條。到十二月二十三,報條來中了三彩,是一萬元,由發(fā)行處扣二成,所以只得八千,每條八百元,真是命啊運啊,每次總不止一條就總不得,這次還硬分給別人倒得了。守門兵拿了三千二百大洋,事也不做了,買了好些田,回家過快活日子去了。我呢,拿了八百元大家都來分紅,結果我自己只得了三百十元帶到上海用去了。正月十七,父親和大姑父兩個人一同送我到上海,住在三馬路惠中旅館里,預備入中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