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阿爾弗雷德的這段不幸福的感情是奧莉婭娜人生的轉折點,她此后再也沒有談起過他。只有在采訪中,談及自己的青年時期,她才會略有提及。“我瘋狂地害怕再次被愛情的繩索套住,像是被戴上了口絡的狗一樣變得平和。我已經很多年都像一只脖子上沒有牌子的野狗一樣遠離著束縛——自由并且隨時咆哮。我拒絕別人對我的愛,也拒絕讓自己再次陷入愛情。當然我也很難受,是我讓自己難受——但是我不會再次陷入。就算送回我的初戀,我也不會陷入。此外,我的這段初戀并不快樂。這段感情教會了我——愛一個人就意味著在自己的手腕上戴上手銬。”
她用了很長時間才讓自己重新恢復。她回到了自己的祖國,住進了一間精神病醫(yī)院。多年之后,在一封給摯友的信中,她談到了這段受傷的經歷,描述了那些帶著真皮條帶的病床和窗戶上的鐵柵。在同一封信中,她還講述了她的抑郁,腦海中反復出現死亡的念想,那個本該誕生的自己的孩子,和孩子一同被阿爾弗雷德拋棄的壓力。她講述關于胎兒的恐怖畫面,胎兒就像核桃般大小,被醫(yī)生扔在廢紗布和藥水瓶之中。這樣的畫面一直纏繞著她。她也承認,感覺自己就像死了一樣。她內心所有的柔弱和溫熱同胎兒以及她對阿爾弗雷德的愛情一起逝去,不復存在。
她在《歐洲人》的工作中斷了四個月。她很清楚,寫作是不讓自己死去的唯一方式。一九五九年十月末,當她重新回到工作中時,她出版了一篇個性十足而又具有傷害性的、關于賓館居住的文章。前幾條禁戒中,有一條很明顯地是關于她六月份那場恐怖的經歷的?!安灰谫e館自殺:這會讓人們感到十分惡心?!眾W莉婭娜回來了,她決定用自己的方式向所有的人宣布她的回歸。她繼續(xù)向世人展現她那張冷酷的臉。
為了幫助她恢復,《歐洲人》的主編建議她去旅行,去了解一下世界上不同國家女性的生活條件。起初,奧莉婭娜持反對態(tài)度。她從來都不喜歡女性方面的題材?!芭藦膩矶疾皇且环N特殊的生物,我不明白為什么還要在報紙上為她們專門開一個版塊:就像運動、政治還有天氣預報一樣。”在和一位女性朋友共進晚餐時,她的這位朋友——一位成功的女人——談著自己的人生,突然開始哭泣,這令奧莉婭娜萌發(fā)了一些想法:“一個如此成功的人,居然不記得自己還有耳朵,但是每天早晨,耳朵都還在它們原來的位置上。只有當她患上耳炎的時候,她才能意識到自己的耳朵還存在。這讓我想到,男人最根本的問題源于經濟問題、種族問題、社會問題,但是女人最根本的問題大都始于這個原因——她們是女人?!?/p>
一九六○年冬天,她和攝影師杜伊利奧·巴洛特利一同出發(fā)。這個環(huán)游世界的想法主要是為了出去見識一下生活在歐洲之外的女人。這些國家和地區(qū)包括土耳其、巴基斯坦、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香港、日本和美國的夏威夷。行李中,有他們帶的十多臺照相機,一臺打字機,以及四個行李箱,還有奧莉婭娜準備在日本感到寒冷時用的一件皮衣。旅程的第一站是土耳其,在這里,奧莉婭娜遇見了被土耳其世俗革命解放了的女性市民。她遇到了女法官、女士兵、女駕駛員,她們看起來比意大利的女性還要無拘無束:“不戴面紗的婦女是自由且受尊重的,同時也像西方女性一樣并不幸福。不過還是知道解放自己終歸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