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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基里斯之歌(7)

阿基里斯之歌 作者:(美)瑪?shù)铝铡っ桌?/span>


我猜測我會被帶往王座廳,而我將在那里跪下并且傾吐我的感激之情。然而仆役卻在側(cè)門停了下來。仆人說,國王珀琉斯不在,所以我要改成向王子自我介紹。我感到焦躁不安,這跟我預(yù)想的不一樣,我在驢背上準(zhǔn)備好的那套臺詞,現(xiàn)在似乎用不上了。珀琉斯的兒子,我還記得深色的花環(huán)佩戴在他的金發(fā)上,以及他粉嫩的腳丫在跑道上飛躍的樣子。那才是一個兒子該有的樣子,我想。

他躺在寬大的放著軟墊的長凳上,肚子上擺了一把七弦豎琴,勉強(qiáng)維持著平衡。他無聊地?fù)芘?,并未聽見我走進(jìn)房里,或許他是故意無視我的存在。這是我首次感受到自己在這里的地位。在此之前,我是王子,下人會預(yù)先通報與宣告?,F(xiàn)在,我卻受到冷落。

我又上前一步,故意拖著腳步,他的頭側(cè)過來看著我。上次看見他是在五年之前,現(xiàn)在的他已不見幼兒的圓潤稚氣。我對于他的俊美、深綠色的眼睛、如女孩般細(xì)致的輪廓感到吃驚。當(dāng)下我甚至感到有點(diǎn)不快。我的變化沒有那么大,至少不像他變得那么好。

他打了個哈欠,眼皮似乎極為沉重,輕聲地問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王國是我父親王國的一半,不,是四分之一,不,應(yīng)該是八分之一。我殺了一個男孩而被流放至此,而他還是不知道我是誰。我緊咬著牙關(guān),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他又問我一次,這回他提高了音量:“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次,我的沉默情有可原,或許我沒聽到,現(xiàn)在可不行了。

“帕特洛克羅斯?!边@是我出生時父親為我取的名字,雖然灌注了希望,卻不是個明智之舉,此時我的舌頭充滿了苦澀。“父親的榮耀”,這是這個名字的意思。我等待他的嘲弄,等待他對我的屈辱做出詼諧的戲耍。但他沒有?!盎蛟S,”我心里想著,“他可能笨到連嘲笑也不會?!?/p>

他側(cè)身看著我。金色的劉海兒遮住他的眼睛,他吹散它們后,突然說:“我叫阿基里斯。”

我揚(yáng)起下巴,我想足足往上提了一寸吧,但從遠(yuǎn)處應(yīng)該看不出來。我們彼此對望了一會兒,然后他眨眨眼,又打了個哈欠,咧開大嘴,就像貓一樣。“歡迎來到佛提亞?!彼f。

我是在宮廷長大的,只要聽到這句話,就是該告退的時候了。當(dāng)天下午,我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是珀琉斯收養(yǎng)的唯一一個孩子。這位小國國王顯然是因為收養(yǎng)了這群流放者才變得富有。據(jù)說他本來也是流亡者,因此對于命運(yùn)相同的人特別憐惜。我的床是張簡陋的草席,鋪在像軍營一樣的長條形房間里。房里還有其他的男孩,他們不是彼此爭吵扭打,就是懶洋洋地躺著消磨時間。一名仆役告訴我,他把我的行李放在什么地方。有幾個男孩抬起頭,一直盯著我。我記得其中有人對我說話,問我的名字。我也記得我告訴了他。他們又繼續(xù)玩他們的游戲。我想,在這里,每個人都是無名小卒。我僵硬地走到草席上,等著晚餐時間到來。

傍晚,宮殿曲折的深處響起了青銅鐘聲,召喚我們用餐。男孩們放下游戲,爭先恐后地奔向門廊。這棟建筑物蓋得跟兔窩似的,到處是曲折的回廊,有時突然會出現(xiàn)一間內(nèi)室。我緊跟著前方男孩的背影,生怕在此迷路走丟。

餐廳位于王宮的前方,它的窗戶正對著俄特律斯山的山腳。餐廳大得足以容納所有的男孩,甚至再多個幾倍都可以。珀琉斯喜愛宴客與娛樂。我們坐在橡木長凳上,餐桌上布滿了長年來餐盤碰撞的痕跡。食物雖然簡單但卻充足——咸魚、厚實(shí)的面包配上加了香草的奶酪。沒有肉可吃,無論羊肉還是牛肉都沒有。肉類只有王室才能享用,或者必須等到節(jié)慶時才有。餐廳的另一端,燈光下金發(fā)的光澤吸引了我的注意。阿基里斯。他與一群男孩坐在一起,大家開懷地笑著,顯然是因為他說了什么或做了什么。我想,這才是一個王子應(yīng)有的樣子。我低頭看著我的面包,粗糙的谷物摩擦著我的手指。

晚餐后,我們可以自由活動。有些男孩聚集在角落玩游戲。“你想玩嗎?”有人問道。他的頭發(fā)還像孩子一樣卷曲,他的年紀(jì)比我小。

“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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