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馬克思深刻,當然也就是說咱們的專題片《大國崛起》不深刻或者不那么深刻。咱們的專題片雖然也采用了一些馬克思主義詞句,比如說,西方的大國崛起是資產階級革命的結果,是工業(yè)革命的結果,是世界市場形成的結果等等,這些說法當然都是對的,但是根本問題卻在于它沒有說明資產階級革命是什么,或者說“革命”在今天的中國學者那里還是很抽象的、玫瑰色的東西。
毛主席教導我們: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馬克思則說,“書生們應該知道,革命不是靠法律來實行的”。正如福柯所指出的,法律不過是為暴力和懲戒背書而已。如果說經濟力是一種組織起來的社會生產力,那么革命便是組織起來的社會暴力,革命作為以有組織的社會暴力克服生存困境的辦法,它本身就是一種經濟力。
馬克思說:“暴力是每一個孕育著新社會的舊社會的助產品。暴力本身就是一種經濟力?!瘪R克思的這一句話超過了《大國崛起》里許多漂亮的煽情話。
西方大國崛起的根本動力就是以組織起來的暴力去革別人的命,首先就是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漂洋過海去革了美洲人的命。而且他們還順帶把非洲人的命一起革了。所謂的“世界市場”,
就是歐洲有組織地對外搶劫的產物。那么在教會之后,這種“空前的社會暴力”又是被什么組織起來的呢?馬克思說,它是被“以貨幣為完成形式的價值形態(tài)”(即現代信用制度)組織起來的,是被戰(zhàn)爭國債制度組織起來的,而不是被抽象的“貿易活動”組織起來的。正是金融制度把一切物品、一切商品都變成了具有簡單的貨幣形態(tài)的“資本”,變成了“投資”,即可以帶來超額利潤的東西。馬克思說,正是“殖民制度宣布,賺錢是人類最終的和唯一的目的”。
但最初的投資并不是向貿易投資。毫無疑問,在各種投資活動中,投資于“搶劫”最能夠輕而易舉地帶來利潤—只是這種搶劫必須是合法的。而在16 世紀的歐洲,搶劫“外國人”、搶劫“異教徒”,這恰恰是合法的。為什么歐洲殖民者的暴力是“空前”的呢?這與歐洲的殖民者是由所謂“負債的騎士”組成有關。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著《罪與罰》深刻地講解了債務與暴力之間的關系,這部小說的主人公是一個名叫拉斯柯爾尼科夫的溫文爾雅的大學生,小說描寫了當這樣一個溫文爾雅的大學生被債務逼得走投無路時是如何殘忍地殺害了房東老太婆。
《罪與罰》是1866 年陀思妥耶夫斯基為了逃債而流亡歐洲時期的作品,他創(chuàng)作這部小說的目的就是為了還債,這部誕生在馬克思時代的歐洲名著揭示了一個真理:債務怎樣使人變成了惡魔,債務如何驅動了空前的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