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村莊就是一個生命體,一個有機的網(wǎng)絡(luò),每個家庭的運動看似不相關(guān)聯(lián),但卻充滿著張力和布局。費孝通認(rèn)為鄉(xiāng)村的社會結(jié)構(gòu)是一種“差序格局”,以“己”為中心,和別人建立聯(lián)系。大家不是在一個平面上,而是像水的波紋一樣,一圈圈推出去,越推越遠,也越推越薄。因此,在一個村莊里面,大家族的人總能夠通過各個層面的親屬關(guān)系推出較大的勢力空間。那些小姓,或獨姓,因為缺乏基本的私人聯(lián)系,也很少有機會通過婚嫁這一渠道進入大姓的親屬范疇中,很難推出大的波紋,難以進入村莊的內(nèi)部空間,獲得認(rèn)同。也因此,他們的言、行、道德總是被另眼相待。正如費孝通所言,在鄉(xiāng)土社會這個親密社會中,他們是村莊的“陌生人”,“來歷不明,形跡可疑”。錢家在梁莊就是這樣的典型形象。
對于梁莊的兩大姓——韓姓和梁姓而言,很顯然,他們是梁莊的主人。但是,也有不同角色的定位。梁姓和韓姓兩百多年來一直處于明爭暗斗的狀態(tài)。在文化上,梁姓始終落于下風(fēng)。韓姓信主的家庭特別多,又因為家庭條件好,出外讀書的人很多,在氣質(zhì)和修養(yǎng)上,甚至在相貌上,都顯得超凡脫俗,但也因此在背后遭到很多詆毀。梁姓一直以來對自己家人信主很排斥,不能不說沒有這個原因,覺得跟著韓姓人到處跑太丟人。在政治上,梁姓一直占上風(fēng),兩百多年來都是梁姓做族長、支書,掌管村里事務(wù)。直到最近十幾年,才被韓家人奪了過去。梁家人雖然會政治斗爭,但是,經(jīng)濟上卻一直都不行,在改革開放時代,順理成章地被趕下臺去。
已經(jīng)夜里11點了,父親幾乎說了七八個小時,連晚飯都沒吃。哥哥、妹妹、嫂子,還有下午從縣城回來的二姐、三姐、姐夫,也都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只聽得見我的電腦啪啪打字的聲音。
全家人都在為此事而思索,有一種很明顯的神圣感,這讓我很震動。對于他們來講,日常生活只是一種無意識的生活,柴米油鹽、吃喝玩樂,好像沒什么大的追求,但一旦有某種契機的時候,他們很愿意去思考,也能夠理解其中的意義,并試圖進入這一境界之中。只是,生活很少給他們這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