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軍是些什么人?他們?yōu)槭裁匆估锊凰X,非要在城外打槍呢?”
“奉軍就是東北軍,綺霞,他們在城外打槍,就是想攻進天津來?!?/p>
“東北軍為什么這么壞?想進城進城就是了,又為什么一定要打槍不讓人睡覺呀?”
“孩子,你不懂,這是大人們的事情。東北軍如果要進天津,不打槍又怎么進得來呢?”
“東北軍真壞!”在趙綺霞7歲的時候,她心底就刻下了對東北軍的壞印象。
次日凌晨,正在熟睡的綺霞忽然被一陣震耳欲聾的大炮轟鳴聲震醒了。她慌忙從床上起來一看,正是黎明時分,窗外尚是一片漆黑。門外大街上響起了雜沓可怖的腳步聲,遠方陣陣槍炮聲更響了。綺霞看見姆媽早就起床了,她和呂氏都膽戰(zhàn)心驚地站在門前走廊里,大姐、二姐、三姐和六個哥哥,都神不守舍地呆立在樓下大廳里。一些男傭女仆們都心慌意亂地守候在通往樓外的大玻璃門前,有的男傭手里甚至還拿著可以防身的棍棒。氣氛變得驟然緊張起來,讓剛剛穿上校服的綺霞站在樓梯上忍不住渾身顫抖。
“都不要慌!怕什么呢?我趙遂山雖然在段祺瑞的內(nèi)閣任過官職,可我敢對任何人拍胸說:我趙遂山走得正,行得直,一生兩袖清風(fēng)。即便他張作霖進城也不敢奈何于我!”就在綺霞倚在三位姐姐的身旁,臉色嚇得慘白如紙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從前一貫遇事沉著的老父趙慶華,已早早地起了床。在乍暖還寒的2月里,他居然連外邊的狐皮袍褂也沒穿。由于天津城區(qū)在凌晨時發(fā)生了突然事件,他的臉色要比以往還要蒼白。趙慶華手里拄著根防止跌倒的手杖,那是去年入冬后,他在樓廳外的雪地上跌了一跤,呂氏和劉氏就堅持要他走路時必須拄在手里的。綺霞在窗外隆隆的炮聲震動下,發(fā)現(xiàn)從前慈祥的老父不知何時已開始變得蒼老起來。他沿著那張巨大的英國藍底白花大地毯,踱到一張小茶幾前站定,然后將手里的拐杖在地毯上重重一搗,憤然怒罵說:“我這一生最最痛恨的就是張作霖這些胡子。他本來可以在東三省稱雄稱霸,可卻賊心不死,老對華北有野心!竟然突然發(fā)兵進關(guān)!這簡直就是胡匪行為?。 ?/p>
趙慶華說到這里,氣得不住地咳嗽起來。呂氏和劉氏慌忙上前為他捶背,玉兒又急忙捧上接痰的小痰盂。幾個女仆見狀慌忙搬來一張高背太師椅,扶著氣得渾身發(fā)抖的趙慶華坐在椅子上。這時,窗外的天光已經(jīng)漸漸明亮起來,響了一整夜的槍聲,此時才漸漸稀疏。但是,人們?nèi)匀豢梢栽谧饨绲恼±?,清晰地聽到大街上不斷傳來的騎兵馬蹄聲和步兵進城時雜沓而急促的腳步聲。綺霞和三位姐姐都靜靜地佇立在樓梯上,她們在這種緊急恐怖的情勢下都嚇得大氣不敢出。六位哥哥也都悄然守候在父親趙慶華的椅子后面,綺霞看得出趙慶華對已經(jīng)進入天津城區(qū)的張作霖東北軍,從內(nèi)心里充滿著強烈的憤慨和仇視。